出一些端倪而惊讶，世上有如此行进速度的人着实没有几个，当真是屈指可数。

老者不时抬着看看天，好像那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一直吸引着他。少年不解是师父因何有此怪异行为，问道:“师父，这浩浩青天您已看了数百年，莫非还有什么秘密没有看透不黄沙古道上，狂风漫漫吹拂。远处行来一老一少，速度虽不快，但若是修行之人定会看成？”老者转过头，深深看了一眼他这看似懵懂却又骨子里精明的徒弟，道:“傻小子，既然它被称作天，便是没有人胆敢声称能够看清之说，天数自有天道轮转，我等凡夫俗子只不过是从中找些乐子罢了。即使入了修行也不过是稍大些的蚂蚁，天意难测，不用太过上心，看好人间事则已，何必自寻烦恼。所谓天意，自是通天之人的事。”

少年徒弟只觉得师父言语中大有深意，一针见血问道:“天道无穷，这世上真有通天彻地的人物？”

老者微笑抚须叹道:“若有幸目睹其人，或者非圣贤不能至。”老者最后出声发笑乃是因徒弟问的问题虽然听上去笨，但也笨的有道理。

风起，云自生。

老者的胡须突然被大风吹得飘动起来。他抬头继续看天:“起风了。”说完这句，老者眼中突然流露出慎重之色，不经意说道:”辛莫求，为师为你取这名字你当初很是不喜，现今以为如何？”原来那少年名叫辛莫求，听见师父问意味深长的询问，他心中骤生陌生的感觉，恭身回道：“当初师父因弟子姓氏为辛，故取名莫求，弟子如今思之，人生于世，处处艰辛，但也要活的自在，不必求诸于人。”

老者抚须大笑，显是格外快活，自己修行数百年，看过尘世多少事，三界中人送名号仙机，便是对他的独到睿智眼光之肯定，数百年过，只收得一个徒弟，而这徒弟竟果是不负他这作师父的期许，虚怀若谷，其实算他年纪也只不过是二十来岁而已。这在修行世界中仍只算得上是少年，却显得过于成熟了，失了孩子气。

“跟着我这老骨头，着实没有意思啊！”仙机老人缓缓开口。辛莫求听着这话，知道师父又开始揶揄了，正准备安慰老人家几句，耳边突然炸出地声雷鸣，声音之大足以震撼天地。

辛莫求吃了一惊，毕竟是少年心境，忍不住出声：“师父……”目光投向仙机老人，老者只不过默默看天轻捋胡须，不动如山，仿佛他早先便知道这雷声迟早会来。

眼中映着天上的无尽电光，他看着身边的徒弟说道:“是时候了。”说完这句没来由的话，他从怀中取出一物，状似棋盘，上面线路丛生，纵横交错。

“起！”仙机老人嚗喝一声，那宝物自他手中飞天而上，迎着风渐渐长大，贴近云层时已变得像一座小山。“走。”仙机老人趁着风势一把拽住辛莫求便往天上飞，落脚处便是那张大如小山的宝物之上。

乌黑的云自西方飘来，先是很小的一簇，继而便成了一大片铺天盖而来，犹如千军万马，伴随轰天价的雷声，好不惊人。

辛莫求仰着白晰的脸望向西边，不禁发出一声感叹:“从没见过这般黑的云。”言未毕，仙机老人打断的他的感慨，“傻孩子，那不是云，是黑气。”

师徒俩兀自揣摩不定，身边又有一阵难闻的气味吹过。二人同时猛的转身观看，东方那方天际不知何时却已布满大大小小的红光，因为离的太远，纵使仙机老人用上神术亦是难辨分晓。

少年心性的辛莫求有些惊讶，脱口问道:“这又是什么？”仙机老人并没有急着解答弟子的疑惑，而是紧紧的闭上双眼，右手也没有习惯性的去抚摸他的花白胡须，只见他蹙了蹙鼻子，闻着东方红云带来的冷风，那股难闻与熟悉的味道不是别的，乃是血腥臭味。

仙机老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未说出口，静心思之，辛莫求年岁尚浅，一直随自己游历，血腥之事所见甚微。然而事情太过复杂，仙机老人决定瞒着徒儿，于是说道:“这红物你日后自会知晓，天降异象，却教你我师徒遇见，看来上苍必定会有启示。”

“千年难遇的天象，真像一道好菜，为师定要好好品味。”说着当即盘膝而坐于宝物中央，辛莫求伸手欲劝，早已来不及。仙机老人口念法咒，手掐道诀，开启了脚下像棋盘似的宝物－－地规。

启用地规需要耗损无尽灵力，仙机老人一时片刻口中便溢出精血。看着师父嘴角殷红血色，辛莫求心口一疼，但他最是了解仙机老人的脾气，默默心道:“师父，何必呢。”

不愧是多年师徒情深，仙机老人似乎猜到徒弟在想什么，他正声说道:“莫求徒儿，众生需要我们的时候，修行者应该站出来，这是我们的责任，快靠后些，免得伤到你。”

辛莫求并非那种多情误事之徒。心念师父身体更以大事为重，在地规盘上退后数百步。

天动，风动，云亦动，唯有仙机老人的身形如山般岿然不动。

西方黑云与东方血气互相翻搅起来，形成狂暴的龙卷风暴。仙机老人坐在地规的正中心，被巨风掀起的衣角猎猎作响，躯体如泰山般沉稳。直觉中某个时刻来临，他紧闭的双眼不得不猛然睁开，然后目光被两方天宇之上的变化所吸引，之后他的瞳孔便再也移不开了。

只见西方黑云似乎是有意识的蹿动着，逐渐形成一只怪兽的形状，与此同时，东方鲜红的血云也跟着变化，红丝如烟火，虽说只是一缕缕红丝，但任谁都知道若是离得近必然能看到一大片云，它们奔腾翻转，与雷声相唱和，仿佛魔鬼在跳跃的舞蹈。红气最终也渐渐成形，大致如一条体长之物，待它出现两只眼睛时，像极了一条巨莽。

二只云气形成的怪物互相靠近，虽然是在风力之下有此动形，但越看使人觉得是它们仿佛活物拥有自主的意识在驱动。

仙机老人半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自己师徒二人离地面已经十分远，原来离那些云气还很大的距离。修行数百年，阅历何其丰富，今日有缘得见天降异象。但他此时哪里有能生出什么兴致去感叹，满腔惊讶皆化作一脸担忧。

“必定不是好兆头，难道天下苍生有难。”这云气之象预兆明显是凶煞之物。业火既已烧到眉毛，仙机老人右掌掌心朝地，左掌掌心向天，口念咒语，正是开启地规的法门。

辛莫求这一回再也按压不住心头的痛苦，地规乃是上古神物，每一次开启必然要耗费难以想象的仙力，尊师已老，虽然名动天下，但还是不曾入了传说中的化境，不得长生。真相如此，他又怎能眼睁睁见师父行此险事。

辛莫求痛喊着冲向仙机老人，在他晶莹的泪光里，倒映着仙机老人嘴角的血色。没跑几步，他便倒飞了出去，地规开启，地规的神力将仙机老人包围，形成结界，百步之内是近不了身的。辛莫求白晰的脸上红肿顿生，口鼻上皆有血，他起身站在结界之外哭喊着，但仙机老人似乎一句也听不到。

黑云滚滚，红气腾腾，这片天地已然失了本色，染上了妖异的颜彩。黑云成形如狼似狗，与红气形成的巨莽快要相撞，那位置正好是地规的正中上方，仙机老人的头顶，两方之物越来越近。震耳欲聋的雷声，暴风的呼啸声消失了，发生的一瞬间，没有前兆，仿佛时空在人的意识内外突然凝结，安静中透着几分寒冷。

“呤呤…”

似乎是薄冰破碎的声音，辛莫求强撑着伤痛仰起头寻找清脆声音的来源，仙机老人嘴角不停往外咳血，此刻也是不约而同抬头，师徒俩很有默契的保持沉默。

就在地规的中央顶空，黑云与红气几乎相遇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微小白点，若此时的天宇是一片水墨丹青的话，那这小白点则是浓墨重彩上的细小留白。但这明显不是水墨画，二人更是生不出丝毫情绪去欣赏它。他们都是修行者，心性较凡人坚定数倍。小白点慢慢变大，也在变得明亮起来，白炽的光投射下来，照在仙机老人的脸上，他嘴角的部分已经凝结的血在一片窸窣声中慢慢消失。或者不应算消失，而是倒流进他的嘴里，这画面看上去并不让人觉得恶心，而是足够惊憾，就如他的血逆流而上回到了最初的源头，而他的脸色正向着红润恢复。

“这是什么力量？”仙机老人惊讶到无以复加，陷入了无边的思索当中，他纵横修行界多年，见过的修行之力不知凡几，从没有听闻何种仙力有此作用。

苍老的皮肤上皱纹挤的更加繁复，仙机老人依旧不曾在他丰富的脑海中搜寻到有关这种力量的丝毫见闻。既然想不出，那便不要想的太多，这是他以往教授徒弟的道理。做人总要先活的豪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