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刘琰遭难了
作者:柚子纯甜      更新:2019-09-10 03:52      字数:4027

这天清晨,锦绣和七惜还在睡着,院门就被拍的山响。一听这声音,锦绣就知道是睿亲王刘珩回来了。

七惜去开门,锦绣整理好衣衫等他们进屋来,一眼扫去,就能看见刘珩憔悴忧心的神色。

这两年的你来我往之下,睿亲王已经拿锦绣当做能交心的朋友。在整个京都,他能称之为朋友的人,除了已远去灵州的刘琰,也只有不慕权贵的慕容锦真的拿他这个浪荡王爷当朋友了。

锦绣没有客套,直接问道:“你不是跟着太子去南边巡视了吗?你这表情,可是在他那里受了欺负?”

睿亲王似一夜未睡,拿起桌上的水杯,一边倒水一边摆手道:“不是我,是老九。”

七惜和锦绣相互对视一眼,又将目光望向正在喝水的刘珩。

他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道:“我和太子奉旨去南巡的原因,想必你也听说了,是因为去年七月时,江南三州遭了水患。因灾情严重,流民甚多,各地州郡官员上报情况十分严峻。皇兄思忖再三,十月里令我和太子一道去江南巡视,同时给了太子遇突发事件可全权处理的权益。”

“太子这次学乖了,到了江南,跟各地首席官员,商议着一同将赈灾物资发放出去。又详详细细给朝廷上了奏表,并就后续事宜如何妥善解决提出了方案。这事办得颇得皇兄的心。”

“我想着到了江南,怎么也得去老九那里小住几日,没想到太子说他也要同去。正事完了就到临州和老十四盘桓了几日。谁知我们到灵州的第二天,就闹出了有流民集结教众闹事,说是叫什么布衣神教,要推翻皇权统治,实行大同之治。”

“教众闹事没几天,很快就被当地驻军镇压了。我们几个都去现场看了,参与闹事的全都是平民百姓,在这次大水中受难失去家园和亲人的人。当地人迷信,听信传教者认为这是因为当朝天子不善而招致的天谴。”

“这些事情,在历朝历代都有,原本很寻常。可太子提出疑问说,这大同之治是儒家孟子的治世思想,一群无知黔首怎么会知道这些。他的意思很明白,疑心背后有其他势力在煽动百姓暴动。太子此番南巡,代表的是天子,他有疑心,当地官员定会下令彻查。”

“第二日我们在老九府上,听灵州知府差人来报,说是捉住了布衣神教的一个分坛首领,让我们一同过去听审。谁知我们一行人刚走到堂前,那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小首领,就指着老九说,他是总教主,我在教会总坛见过他。”

“过堂的知府一愣,道,你可看清了?当时我们三人并排站着,他仍旧指着老九说,他就是我们的教主。”

“知府看了一眼太子,大喝一声道:大胆刁民,竟敢诬陷本朝王爷。来人,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老九一向受江南三州百姓爱戴,这话说出去,谁也不会信。我当时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谁知当晚,太子遇刺。行刺他的是老九在三个月前在洪水里救下的一个叫红袖的姑娘。”

“这三个月来,她一直住在灵州王府,众人都当她是王爷新纳的小妾。谁知她竟是布衣神教的余孽。太子伤着了左臂,惊惶之下,下令让闻讯赶来的灵州知府,将老九连同府里的人,一同下了大狱。我原本以为,太子会避嫌,将此事呈报,请旨让三司的人来提审。没想到第二日,他就去了狱中亲自提审……”

后面的话,他不用多说,锦绣和七惜都明白。太子一向忌惮刘琰,他这几年在地方的声誉已盖过宸帝和太子,他一向善于妒忌,早就想除掉刘琰。加上这次,他手握特权,可以这么说,刘琰的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间。

睿亲王刘珩一向在人前嬉皮笑脸泼皮惯了,此时安静下来,略带忧色。锦绣才发现,这睿亲王和刘琰一样,承袭了皇家优良血脉,一样生的五官英朗,更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此刻他沉默着,漆黑的眼眸中,有一点温暖一点了然一点不伤人的智慧。锦绣忽然有点感动,在这样的时节,大势所趋,大多数人都会明哲保身的。

锦绣没有说话,只是定眼望着睿亲王。

他迟疑着望着她道:“阿锦,这事我原本我不打算把你卷进来,毕竟你很得皇兄青睐,往后更是前途无量。太子是下一个天子,你若沾手老九的案子,必然会得罪了太子,甚至得罪皇兄也未可知。皇家与百姓家最为不同的不是皇权可贵,而是父子兄弟情分淡薄的程度,令常人无法想象。”说到这里,他眼眶微红,别过脸道:“可是眼下……除了你,只怕别人救不得老九了。”

锦绣安静的听着,手指在桌面是轻轻敲着,淡淡应道:“嗯。”

刘珩眼眸一转,一咬牙道:“太子这次打定主意要借这个案子,置老九于死地。我在灵州时,一直被挡在外面,只能托人偷着打听。我原本想留在灵州给老九一个照应,无奈太子严防,插不上手。”

“听说太子已经给老九定了谋逆行刺的罪名,拿到了红袖和其他几个分坛首领的证词,说老九是布衣神教的首领。还将灵州知府的案件呈报一并带回来瑜原,亲自上报大理寺,又催着大理寺卿林成栋尽快复核结案。”

锦绣轻笑道:“林大人素来面面俱到十分谨慎,断不会仓促结案,必定会等着皇上的意思。”想起先前宸帝在流朱阁训斥太子的话,沉吟半晌,又道:“难道皇上这次,是想顺着太子的意思?。那我们得先等等,不能在这个时候去触皇上的逆鳞。”

刘珩知道锦绣说得是实话,越是紧要关头,越需要时机。他眼中隐有泪光:“我们能等,就怕老九等不了了。前两天我的人送回的密报,说是灵王妃已经死在了狱中,太子给她和老九都动了大刑。”

锦绣一惊,手中的茶碗一个不稳,泼出一半:“当真动了刑?”

见刘珩点头,心知若真的了刑,刘琰此时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必定十分不堪。

任刑官的人谁不知道,无论是哪个机构的重狱,是天下最肮脏最暗无天日的所在。那地方不是要你生,也不是要你死,而是要你生不如死,生死两难。

原本刘琰依仗着亲王的身份,知府和衙役都不敢太过作践,会容易熬些。可一旦太子给他上了刑,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诉灵州知府一干人等,这灵州王的罪名已然坐实,不过是个普通重犯吧了。

官场历来不缺乏等待时机上位邀功的人,更何况是一朝储君,接下来,便会有摩肩接踵的人等着去太子跟前邀功了。

此刻的刘琰,连普通人都算不上。普通人在狱中,若有人打点,还能得过且过。现在他和府里的人,全部在狱中,无人打点,只怕狱卒就是天了。

就算城中的百姓有心,也进不去大狱;若还有心里向着他的官吏,此刻摄于太子之威,谁敢去冒犯太子的忌讳。

七惜领教过那些地方衙役的阴毒,坊间有歌谣传曰:狱卒如蝇钱如血,不见钱血,见人血。

这一遭,身份尊贵的灵州王,只怕也只能默默忍受那些小人的贪婪狠毒。

锦绣不敢再往下想,立即起身道:“一会儿我就去大理寺,先看看青州知府报上来的文书,是怎么陈述此案的,若是有疑点,我会去皇上那里请旨,亲自去灵州复核此案。”

七惜提了剑,默默跟在她身后,只听她冷笑一声,愤然道:“大原律例,谋逆是大罪,既然定了谋逆之罪,无论何地,人犯都要移交大理寺。太子这是想在灵州府衙把刘琰熬死,心怎这般狠毒。”

七惜怕她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轻咳一声道:“阿锦,自古帝王家,为了权位,兄弟相争之事比比皆是。我们只做我们能做的。”

“好。我们只做我们能做的,看这次太子能不能如他所愿。”锦绣秀丽的脸上闪过一道狠厉之色。

睿亲王大喜道:“如此辛苦阿锦了,你大病!你大病初愈,这事必定劳心劳力,我也是不舍得。我府里还有些补身体的好东西,明日让人给你送过来。”

一面跟着他们往外走,一面又絮絮叨叨的说道:“我的轿子也给你用,走哪里也方便些,还有,若果需要打点,也只管找我。”

锦绣微笑道:“有你这个小皇叔这般为他奔走,他必定十分欣慰。”

时值正月初七,其他部门的官员还在休春节假,想到各级的官员也处于休假的时段,锦绣不得不佩服太子的手段精细到了微豪的地步。

好在大理寺主管审核刑名的官员则按惯例不得休息,即使最重要的除夕,都会有人值守。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各地沉积的案件,都会在年前上报,所以大理寺往往还要更忙些。

锦绣带着七惜赶到大理寺时,秦克阳正在审理一桩地方移交的谋杀案,正殿里打板子的声音噼里啪啦,一片哭嚎,街面的声声炮竹,与之呼应。

刘琰案件的卷宗,都在林成栋手里,锦绣去了他阅案件卷宗的屋子,开门见山,直接恳请接手灵州王的谋逆案。

按照常理,林成栋算是锦绣在大理寺的师父,他也一向爱惜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才华。若是以往,他只要断定她有这个能力主审案件,便会毫不犹豫地交给她。

但是今天,林成栋却眯着眼轻轻敲着腿,半天不吭声。

锦绣长身玉立,垂手站着,也不催促。

良久,林成栋缓缓道:“你可知道,我这条腿断过。”

锦绣默然,他接着说到:“这话说来有点长,得从先帝在位时开始说,当时七王爷谋逆,大理寺审毕,我去请旨赐死七王,被先帝廷杖打断了一条腿。”

林成栋脸上,褪去了平日里的四平八稳,声音有些苍冷:“今日这番话,我就当是长辈对你的劝解,这案子,干系皇上的家事,我们是外臣沾不得。灵州王一案,太子是主审,受审的是他的弟弟,现在能说话的只有皇上。大理寺这些天就在等着哪天皇上突然想起来,给个意思,就能办了,也好办了。”

锦绣依旧沉默着,心如止水。

“你是这些你我在大理寺为官时遇到的最为聪明的年轻人,我今日这般直言,也是不想看你孤注一掷只身犯险而不自知。”

“年轻人总想着身为刑官,所经手的案件一定要查清不陷无辜,进而名扬天下乃至封侯拜相。人走高,水走低,自然是对的,只是你行事之前要看这代价你付不付得起?值不值?”

锦绣依旧垂手站在案前。

林成栋终于起身,从架上取出一堆文书卷宗,放在桌面,叹了口气道:“老夫言尽于此。剩下的就看慕容大人的意思,插不插手,自行决断罢。”

锦绣毫不犹豫,上前一步捧起卷宗,后退躬身谢礼道:“学生谢大人金玉良缘,谢大人恩典。”大理寺偏殿里十分寒冷,七惜去跟人借来暖炉点上,锦绣坐在案前,身上卷着一袭风雪棉衣。斜靠在椅子上翻阅卷宗,阳光从黯淡的窗格透入,斑驳的疏影印在两人身上。

厚厚一摞卷宗文书做的很是周全妥当,几乎滴水不漏。锦绣眉头紧锁,越看越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