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照抬了头，面容惨白孱弱，眸色亦是朦胧：“是这样吗？小十一，你真的没有骗我吗？”

宝璋心中渺渺，眼神却是坚毅笃定，沉沉点着头：“二哥哥，宝璋从小到大，可什么时候欺瞒过你？你是连我也不相信了么？”

朱佑照扶手端坐起来，眼眸泛起些微光泽：“那是我多虑了，多虑了。宝璋你从来，是最诚实端正的孩子，你是决计不会撒谎欺骗我的。不会骗我的。。”

他喃喃重复着。也许他其实都未必相信这说辞罢，但心底到底是愿意这样相信的。这话平息浅淡了他的痛恻入骨，让他宛如霭霭深井里看到一丝波光涌流，便不是真的光亮罢，已足够让人继续支撑冀望明朝暖阳。

宝璋苦涩笑着，继续说着大篇绵绵入耳的抚慰话，好歹安顿他把药喝完歇息了。他周身偏过床榻，眼角却已滚落下一滴热泪：“小十一，最是无情帝王家。二哥哥今后，怕是再也没有能力照拂你的了。裴钰是靠得住信得过的好男儿，你将来嫁出了宫，再也莫要牵进来，这巍高九曲城，阴森冰冷，吃人，连骨头都不会吐出来。。。”

他失势圈禁于此，连皇帝赐婚昭阳公主这样大的事情变故，竟是都没有人来告诉他。宝璋眼泪都快掉下来，只轻声道：“二哥哥，我记得你的话。”

她走出来，院中那颗曾苍翠如盖的梧桐树，在冬日萧索中飘弥了不少残叶，跌跌撞撞扑入灰白的青色石地板上，杂乱无章。

宝璋自小身世惨淡，宫中人心凉薄捧高踩低，自是有所体会，对付区区几个狗眼势利的奴才，尚有些经验可依。当下命小禾子喊了管侍太监来，一顿声色俱厉恩威并施，几个青衣太监早已叩头如鼓，嘴上说着“郡主赎罪”，告饶以后绝不再犯，利落把院落里里外外收拾一尘不染亮亮堂堂。宝璋又留了一叠银票给小禾子，方才离开。

回得西苑，院中的柿子树沙沙呜咽，室内暖香袅袅，只凭添愁闷烦燥。这样又恹恹度了数日，天气转暖薄雪消融，宝璋便动了宫外游荡的心思。这日旭阳熙熙，是个好天气的样子，便携玉吟换了男子衣服，从西华门直出了宫城。

这次出宫，宝璋带了不少钱白。她自小嘴甜伶俐，很是会讨各宫喜欢，除去月俸例钱，大大小小亦得了不少赏赐。只是以前尚想着储存嫁妆，花钱开销皆有所节制，现下没了这层心思，徒然生出一股子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财大气粗来。

一路上吃喝喝，买买买，不一会儿功夫，两人手上都已拎了一大堆水粉玉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