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自然是不舍得，可陛下似乎有这个意思，曾与阿爹提起。”向观知道她定是不愿，自己女儿的脾性他自然了解，此次私自跟着尚王出远门，八成是心有所属了，可与其让她嫁与尚王，还不如送她进宫呢。

尚王如今的处境谁人不知，他可不能将女儿往火坑里推。

榆桑心绪难安，此刻只想着她可能要入宫，今生与昭华再无可能，便怔怔落下泪来。

向观就这一个独女，向来疼爱的紧，最见不得她难过，见她落泪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在外人面前那个位高权重、杀伐决断的太师，在自己女儿面前也不过是个手足无措的父亲。

“你先别哭，你这一哭阿爹心里也难过，陛下毕竟没有明说，阿爹也只是与你交个底，若你真的不愿，阿爹定不会逼你。”虽然逾明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榆桑，但毕竟他没有明着说，太师大可装糊涂。

榆桑哭红了眼睛望着父亲，“真的吗？阿爹不会逼女儿？”

“傻孩子，打小我什么时候逼你做过你不喜欢的事情？”

“可是……”榆桑低着头，可是她心里明白，若是陛下真的下明旨选她入宫，阿爹若不接就是抗旨，到时一家人必会受她所累。

她伏在父亲的膝上，缓缓道：“女儿不愿入宫，若陛下没有明言，还请阿爹尽力为女儿周旋，若陛下降旨……”她抽噎道：“也请阿爹不必顾虑女儿。”

向观心中一震，他的女儿就是这样懂事，从小到大她阿母还怕惯坏了她，可如今看来，依女儿的心性是怎么宠都不过分的。

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放心，有阿爹在没人能欺你。”

身为两朝太师，一直手握重权，他可不是个摆设，逾明如今想独揽权政，慢慢不将他放在眼里，他便让逾明知道这个朝堂是谁说了算。

王老司徒的身子如今一日不如一日，王氏是大族，选继承人必须慎重又慎重，老司徒自知身子拖不了太久，最近一段时间都在观察着族中下一辈的子弟们，挑来挑去，这下一辈的子弟大多庸碌，稍微出挑点的也就那一位，但性子嘛老司徒却不怎么喜欢，对谁都恭恭敬敬，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不够大气。

继承人的事情老司徒虽然没有明言，但近日来时常将王令带在身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下一任族长十有八九就是这个王令了。

虽然老司徒早已表明了立场，也教了王令到底该站哪个队，但人心毕竟长在人家自己身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旁人怎么知道，日后尚且不论，但王家有老司徒在一日，心必定是向着昭华的。

这日，老司徒吩咐王令去拜访尚王，王令便带着自己的独子王诲前来尚王府，昭华听说老司徒的身子不大好，心下怆然，老司徒最有王氏风骨，王氏若没了他，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王令与昭华侃侃而谈，昭华看得出，老司徒是用心教导了的，言谈之间有几分老司徒的影子，但王令的这个独子却是坐立难安，整个人显得浮躁的很。

连昭华都看得出，王令怎会不知，暗中瞪了他几眼，王诲还是不知收敛，竟直接站起来问道：“王爷，父亲，我能不能先回去啊？”

“说什么呢你！”王令低喝。

王诲心中万分焦急，脱口而出：“今日我本与人有约，这眼看时辰都过了。”

王令被这逆子气的浑身发颤，这逆子什么时候犯浑不成，这可是在尚王府！

昭华淡笑，倒未在意，反而言道：“君子以信为本，既然王公子先与人有约，自该守信。”

“多谢王爷！王诲改日再来向王爷赔礼！”不等他老爹骂他，冲昭华施了礼便跑了出去。

王令皱着眉，眉头一颤一颤的，连忙起身躬身谢罪：“还望王爷见谅，小儿鲁莽。”

昭华摆了摆手，示意王令坐下，“王公子年幼，不必太过拘礼。”

王令退到一旁就坐，抬眼打量了下高位上坐着的尚王，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待人又礼数有加，这浑身的气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与王诲一般大的年纪，反观王诲毛毛躁躁，倒真是个小儿。

王诲从尚王府出来，急急忙忙赶到了邺城北区最有名的酒楼——醉仙阁，他一路跑进醉仙阁，又连忙上到二楼雅间，整个人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还不忘整理下衣冠。

有婢子将雅间门打开，王诲忙笑着打招呼，开门的婢子不是旁人，正是婕，雅间内坐着的便是县主汝秀。

汝秀见王诲满头大汗的跑来，忙用帕子遮住鼻子，嫌弃道：“做什么这是，也不换身衣服再来。”

王诲神色尴尬，只好到她对面远远的坐下，生怕再被她嫌弃，汝秀看他这样唯唯诺诺的样子就来气，“请我吃饭不但迟到，还一身臭哄哄的来，你是不是成心的！”

王诲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一个劲的道歉，汝秀不耐烦，说道：“行了行了，你不是说有好的菜品我会喜欢吗，还不快让他们送上来。”

“是是是，醉仙阁新来了个厨子，做的一手好菜，保准你会喜欢。”王诲便喊人端上来。

汝秀也是在府中烦闷，这才应了王诲的约，本来是没多大胃口的，但还别说，这新厨子做的菜倒真是不错，便不知不觉多吃了些，心情也大好。

便冲王诲问道：“你这是从哪里来？一身臭汗。”

王诲只会傻笑，“陪老爹去了趟尚王府，这次是我错了，下次一定不会让你等我。”

汝秀心中冷笑，什么下次，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不过说起尚王，听说他回来了，两府虽隔街相望，但平日里很少见到。如今邺城里传的是沸沸扬扬，太师府的姑娘私自跟着尚王离开邺城，一走就是一个多月，都说这榆桑姑娘八成就是未来的尚王妃了。

王妃？汝秀挑了挑眉，太师之女又如何，到底是没有品级的普通姑娘，一个王妃有什么好稀罕的。

再言逾明多次有意让邢泽回邺城帮他，如今朝堂之上太师独大，逾明也想培植自己的势力可以与太师抗衡，可邢泽不放心桐县便迟迟没有动身，而幸亏邢泽没有离开桐县。

逾明收到邢泽的折子，震惊不已，邢泽竟然在桐县发现了柔然人的踪迹，如今柔然在大燕北境侵扰，燕国腹地竟也发现了柔然人踪迹，这怎能不让人惊讶。

莫非柔然想来个里应外合？可看邢泽折子中所言，暂时只发现了一男一女两名柔然人，为了引出同伙没有将他们立即斩杀，而是关入了县府地牢，柔然派这么两个人来燕国意欲何为？

邢泽之前在柔荒时，地处大燕和柔然边境，时常受柔然侵扰，也曾见过不少柔然人，所以在桐县街道上看到一眼便认了出来，柔然人眼神中的烈性是不同于汉民的。

邢泽派人严加看守着地牢，可许多天都没有等到有任何同伙来营救他们，邢泽与逾明都坚信他们必定有同伙，不然仅两名柔然人深入到大燕腹地来干嘛，能起到什么作用？

所以他们的同伙定然还躲在桐县，等着伺机营救，恰好此时北境战报传来，战况胶着，一直久战不胜，大军在北境耗费大量军资让逾明很是恼火，一气之下便下旨给邢泽。

凡是与柔然人接触过的一律不准放过，那些可恶的柔然人必定是躲在百姓家中，定是有桐县百姓与柔然勾结才让那些柔然人如此肆无忌惮的侵入大燕腹地。

邢泽也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性子，柔然人一边在北境与大燕作战，一边派人深入大燕腹地，此事决不能小觑，这不仅仅是桐县一县之事，更关系到前线作战的几十万将士，更甚者威胁到大燕国祚。

于是邢泽便派人大肆搜捕与柔然人接触过的百姓，可怜桐县百姓刚经历了盗匪之乱，如今又因柔然人人自危，生怕自己在路上遇见的哪个是柔然人，那些柔然人说着汉话身着中原服饰，普通百姓哪里认得出来。

才短短两日，就抓走了三百多人，现在桐县百姓都不敢出门了，比先前闹盗匪时还紧张。嫮云也听说官府抓了几个柔然人，但没想到事态会发生到这种地步，竟一连抓了三百多人。

“听说逾明派了霍言的副将去了北境，如今又在桐县发现柔然人的踪迹，他定是寝食难安了。”嫮云冷笑，竟然放着大将军不理，派人家的副将去做主帅，逾明这事做的可真够膈应人的。

桓度虽没有附和她，却也赞同，征粮一事逾明不顾百姓疾苦强自征粮，实在不是明君所为。

“不过邢泽还真抓了那么多百姓，依他的才谋，怎会不知这其中大多数人都是冤枉的，普通百姓从未见过柔然人，怎么分辨的出来？难道只因见了一眼，说了一句话就能定罪？”就连嫮云都为百姓抱不平。

桓度沉默不言，自从嫮云帮邢泽清剿盗匪后，时不时便会提起邢泽来，桓度望着嫮云凝眉的样子，试探问道：“莫非如今你心里还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