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只是失去了家园的自由民。我们无权阻止自由民重返家园。”

收回斩剑并转身，背影凛然的杰斯卡抬起左手，整个人掩映在了太阳余晖中。

“哨岗会为你们提供所有必要的物资，但不会派人和你们一同进入古森。收回那片森林是你们精灵的使命，坚守哨岗是我们人类的使命。”

利落地抛下了这句话后，杰斯卡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其他人类哨兵彼此对视了一眼，也都面露不舍地跟随着自己的指挥官走入哨岗内部。

遗留下来的精灵与半精灵数量近百，年老者几乎占了一半。两百年的光阴改变了他们的外貌，却唯独改变不了他们回到故乡的心。

“效忠于您！王后殿下。”

古拉诺率先单膝跪地。紧接着，所有志在收服家园的精灵全都跪了下来，场面一时间蔚为大观。

即便是得知奥尔莉亚已死还能如此忠诚，精灵这个种族着实令阿莱感到惊讶。而现在自己正在使用奥尔莉亚的身体，很难想象他们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如何。

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天色将暗，黑夜很快就会到来。届时整片森林又会开始疯狂的蠕动。

一想到这里，阿莱便抛去了所有杂念，脑海中只留下战意。

凭借着奥尔莉亚遗留下的些许记忆，他重新确认了一遍自己的装备情况。

——精灵长弓、短弓、便携弩、袖剑、匕首，甚至是钩索和迷烟，都已经在和魔女的战斗被消耗殆尽了。

虽然阿莱可以使用奥尔莉亚堪称奇迹般的敏捷身手，但没有武器将会大大削减这具身体的战斗力。

然而，就在他想要拜托古拉诺去准备这些东西时，已经有年老的精灵匠人将这一切都带了过来，同时还有柔韧的精制皮甲可供穿戴。

“这些东西像是为我量身打造的一样。”

轻车熟路地披上皮甲并装配各种大大小小的武器，阿莱此刻从奥尔莉亚的身体里感受到了难以言说的力量。

“就是为您量身打造的，殿下。”

“嗯？”

阿莱颇感意外，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的角色扮演是不是出现了什么纰漏。不过很快，古拉诺的解释令他深感自己责任重大。

“我们始终坚信您会归来。为了这个伟大的时刻，重整装备只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工作。”

“明白了——明日黎明到来之前，我将带领你们结束这场噩梦。”

将几乎半人高的精灵长弓背在身后，已经准备就绪的阿莱活动了一下身体关节，咔咔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犹如一把封存多年的利刃将要出鞘。

然后，他转身，第二次将目光投向那一片不洁的森林。目光中燃烧着怒火，战争将近的狂热气氛已经开始蔓延。

“我要你们今晚就和我一起冲进去。”

“没有问题，殿下。”

身披铁甲，手执卫剑的老精灵古拉诺看上去意气风发。恍惚之间，阿莱仿佛将他的身影和自己在神殿里所看到的年轻模样合到了一起。

——走过了悠悠两百年的岁月，归来仍是少年。

再看古拉诺的身后，年轻的众精灵和半精灵懵懂面孔却也充斥着难得的战意。所有的一切，都令阿莱想起了那个被科奇斯虐杀掉的自己。

“这是一场战争。”

“是的，殿下，是一场战争。”

“会有人因此而死去，而对死亡产生恐惧是无法避免的事，所以，我允许你们自愿选择退出。只有这一次机会，你们可以因为恐惧自行退出这场战争。”

遵从着奥尔莉亚的慈悯，阿莱认真地说道，声音传遍了这将近百人的队伍。

刹那间整个现场陷入到了鸦雀无声的地步中，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被极为清晰地感知到。就这样，时间在悄无声息中流逝，没有一个精灵离开这支队伍。

最终，阿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黄昏流逝的最后时光里，他向意志最为坚定的古拉诺确认道：

“古拉诺，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奥尔莉亚在两百年前便被魔女杀死了。现在只是由魔女给予了一日生命的尸体，即便如此，你还是要追随她么？”

“无论您是生是死，只要是带领我们夺回家园的精灵王族，我们都会无条件地追随。魔女之仇，我们也会在回到家园后与之清算！”

古拉诺的回答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但阿莱最后的忧虑还没有完全消除。

“背叛者科奇斯已经将整片森林占为己有，其中到处都是他的爪牙。如果你们追随我，便意味着与整片森林为敌，我无法保证你们每一个人都能看见明天。”

“那么我们就会让科奇斯也看不到明天！”

“吾王瑟兰尔游荡在森林中，遭受着永无宁日的折磨和支配。如果在森林中与他遭遇，你能鼓起勇气同他战斗么？回答我！精灵卫队长古拉诺！”

一口气说出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问题。现在，连阿莱自己都分不清究竟自己是阿莱还是奥尔莉亚了。

然而，古拉诺至始至终都是古拉诺。永远的精灵卫队长，冲破黑暗的勇气与忠诚正是无比璀璨的珍宝。

“我们会结束王的苦难——无论用什么办法，哪怕是杀死他。”

“好！”

阿莱整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振，内心中再无任何担忧可言。

以古拉诺为首的精灵难民意志坚定得超出他的想象。正如一把锋利的长剑，更重要的是现在剑柄就握在阿莱自己的手中。

黄昏已逝，皓月升起，明亮的月光同时播撒给了永恒哨岗与腐化古森。

在跪倒的古拉诺身后不远处，永恒哨岗已经点燃了照明篝火。矗立在高高的卫墙上，杰斯卡面色凝重地俯瞰着一切，即便是月光与火光都无法穿破他的阴沉。

此时他的人类下属们正在源源不断地抬出必要物资，不光是武器、食物和水，也有用于防备瘴气的面巾和治疗伤者的紧急绷带。

待一切准备就绪，沐浴在月光中的阿莱抬起了左手中的短弓。动作利落地搭箭上弓，蓄势达到极点后凶猛地射向腐化古森。

以明月下的飞矢为证，精灵们开始了自己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