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出发前的密室约谈不同,这一次阿莱面对的不止是巴夏尔一个人,还有索菲娅以及一众黑金帮的高级干部。
作为首领,巴夏尔坐在皮制沙发上,其他人只有站在一旁的权利。
“汉斯是我得力的手下。听你们描述,即便是在生命最后一刻,他也表现得非常英勇。对于他的离世我深感惋惜。”
巴夏尔用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膛正上方,其他人一概按照他的动作做着,整个密室内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短暂哀悼完毕,首领巴夏尔再度睁开眼来。
——通过他淡褐色的瞳孔,坐在其正对面的阿莱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请继续我们的话题吧。在沙暴到来之际遭遇沙漠巨鲸——仅仅是听阿莱阁下你的描述,我们就感到毛骨悚然了。”
“这是真的。”
和小呆肩并肩坐在正对面的阿莱面色冷静。此时他已经洗了一个澡,换上了新的舒适衣物,肌肉酸痛都被派人送来的药物大幅度缓解了。
像是为了保证自己所说的话一字不假似的,他向前弯腰,缩进了与巴夏尔的距离。四目相对,一切谎言都将不复存在。
“不光是沙暴还有巨鲸,那个你们最感兴趣的‘王’也在。它杀掉了我们的驼兽,间接导致了汉斯等人死亡。”
“证据是什么?你确认了吗?”
“证据就是那些驼兽的皮毛。我看到了深入喉咙的割痕,没有人能够悄无声息的做到这一点!”
神情激动,阿莱握着双拳,眉毛也紧紧皱起。这也难怪,毕竟那时的场景再怎么释怀或者选择性遗忘,都注定成为他终生的梦魇。
“我们在第二天也遭到了那个家伙的攻击!无限度扩大的流沙如果不是小呆出手,现在我们恐怕也无法在这里坐着。”
“流沙么?”
巴夏尔摸着自己嘴唇下的胡子,略微斟酌了一下,又立刻对着一旁负责记录此事的年轻人示意,要求他着重记录这一点。
“实话实说,在场的所有人,不,是瓦莱塔的所有人,都没有见过那个怪物。我们对于那个怪物一无所知,阁下等人是唯一的目击者。”
一边态度诚恳地说着,一边亲手捧来制好的羊乳,巴夏尔这时看上去反而像是一个和蔼的生意人,而非身负无数命案作恶多端的匪帮首领。
“如果阿莱阁下你能为我们提供更多的信息那就再好不过了。比如说,‘王’到底长什么样子?”
“长什么样子.........”
当巴夏尔话落,阿莱用双手抵在鼻尖,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沉默。
这是因为他脑海里唯一想到的,是当时两个金农在交谈的画面。“王”以金农的面孔出现,这本身就是一件过于玄幻的事。
不知不觉间他沉默了三秒有余,而巴夏尔却不着急得出答案,慢悠悠的等待,反正他们时间还很有多。
“如果硬要说那家伙模样的话——它可以变成我们之中每一个人。”
“哦?拥有易容能力?”
“不是易容,而是复制。”
在这一点上深有感触,阿莱不假思索地纠正了巴夏尔的说法。
他将自己的杯子和小呆的杯子紧紧挨在一起,用手指着这完全相同只有杯中羊乳多少存在区别的杯子,脑海中又重新想象出那时两个金农的情况。
“它可以复制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外在,包括声音在内。就像这两个杯子一样,外在根本发现不出区别。”
“........有点意思。”
黑金帮的巴夏尔连同其他干部目光全部集中在了杯子上。经由阿莱的讲解,他们大概也明白了自己即将面临何等的敌人。
然而,明显考虑得更远更全巴夏尔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
“请问,那个怪物最先复制的是谁呢?”
“金农——当时我和小呆去找蠕虫了,才让那个怪物有机可乘。”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阿莱阁下,你是如何确认现在正在接受急救的那个人,就是金农呢?”
巴夏尔压低了声音问出了口。一瞬间,整个密室都陷入到了死一般的沉寂。所有干部连同着索菲娅都变得警戒了起来,大家屏息等待着答案。
至于被问及的对象阿莱,却是犹豫了数秒后才反应过来。
现在,他有点生气了。
“——你怀疑我救错了人?”
“不,只想确认一下罢了。”
“我可以明确回答你!听好了,巴夏尔,我所救回来的百分之百就是金农本人!那个怪物还在沙漠里,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
“嚯嚯嚯,何必如此呢。”
巴夏尔伸出手挡在自己面前,故作为难地挤出了赔笑。但他身后的众干部却不是如此表现,包括小呆在内都变得蠢蠢欲动,摩拳擦掌。
“我绝无任何怀疑阿莱阁下的意思。既然阁下已经累了,还请回房休息吧。我们已经为两位安排了最好的房间。”
“等一下!我有问题!”
“请说便是。”
刚刚还打算起身离开的巴夏尔又重新坐实在沙发上。其他黑金帮陪同人员也耐住了性子,想看看阿莱会提出什么问题。
一时间掌握了对话主导权的阿莱深吸了一口气,简单又快速地平缓了心。
“我听说金农的母亲重病在床,如果再不请医师进行治疗恐怕就将逝去。这件事您知道吗?巴夏尔阁下。”
“唔.......”
有些头疼的摸着脑袋,巴夏尔咋脸色,伸出手指向一位站在自己身后的壮汉。
“我想他应该清楚。来吧,为阿莱阁下解答困惑。”
“是,巴夏尔大人。”
壮汉闻声立刻走出了人群,来到了坐在沙发上的阿莱面前。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然后才声色郑重地开口讲道:
“根据在下所掌握的消息。就在昨天清晨,金农的母亲便已不幸离世。黑金帮出钱将她在昨天夜里埋葬,尚未举办葬礼。”
“怎么会........”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阿莱怔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此事我也非常难过。当金农醒来我会告知他的。”
壮汉看着阿莱的表情,语气平淡地补充着,将他重新拉回到现实。
“好的,有劳你了。”
内心难过,却又无法在脸上表露出来的阿莱只能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小呆的手,离开了充斥着悲伤的密室。
至始至终,巴夏尔和索菲娅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直到其背影彻底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