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洋中跃起的箭鱼一只接一只地撞在木板上，撞击的力感接二连三地压在阿莱还有小呆的胳膊上，很快肌肉就变得酸痛不堪了起来。
在此期间，格鲁克咬着牙转动船舵，船因为过快的掉头转向而出现明显歪斜。再加上仿佛源源不断的箭鱼群撞击，几乎快要横过来翻入海中。
不过到最后，这艘岌岌可危的船还是化险为夷，转向成功。现在，帆船的方向和箭鱼群迁徙的方向是一致的，箭鱼群分为两股从船的两边散开。
“真的是........你们之前打鱼都是这么惊险的吗？”
双臂酸痛至极，在确定了不会再有箭鱼跳出来后，阿莱立刻松开了手。木板顺势倒在甲板上，其上插着满满的箭鱼，足可以引发他的密集恐惧症。
“不，现在是特殊情况。”
格鲁克从船舵前离开，整个人已是满额大汗。他先从桶里倒出剩余的葡萄酒，大喝了一口压压惊，然后朝自己的身后看去。
——不下于百头箭鱼在甲板上打挺，犹如铺就了一层银白色的地板般壮观。
“和塞壬女妖不会上岸掠夺一样，箭鱼群也不会这样大规模迁徙。上一次有这种迁徙，还是百年前夜晓骑士团渡海的时候。”
“唔........什么奇观够让我们赶上了么？所以说，现在我们要干什么？一时半会也没办法恢复航向吧。”
阿莱手扶着船栏，伸长了脖子向船下的深海看去。只见以船身数米之内都是银白色的箭鱼身影，茫茫之多，简直汇成了一条银白色的洋流。
更可怕的是，这条洋流还看不到尽头，令阿莱觉得这恐怕是全迷雾之海的量。
“现在要把这些上了甲板的鱼都丢回去。”
“不留一些当粮食储备吗？？？”
“粮食储备很充足，而且，箭鱼的肉很难吃。”
一边抓着鱼尾将箭鱼扔回海里，一边将被撞得乱七八糟的物品整好，格鲁克做着大多数的工作，没有任何怨言。
阿莱和小呆对视了一眼，随之无奈地怂了怂肩。胳膊很疼，但抓起箭鱼扔回海里这种事还是可以办到的。
很快，甲板上的三人便干起了一样的工作。
大概是觉得工作氛围过于无聊了，于是，格鲁克主动开口说道：
“话说回来，你们谁会射箭吗？”
“我.......吧？”
回想起当初使用精灵身体战斗的感觉，阿莱虽然有点自疑，但还是响应了他的提问。末了，阿莱还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
“应该算会的........毕竟也有段时间没有碰箭了。”
“没事。也不是现在让你用箭。只是说一下，以前我们卡帕村的年轻人专门捕捉过箭鱼，为了做箭矢。”
“哈？用箭鱼来做箭矢？”
觉得这是天方夜谭的阿莱随手提起了最近的一只箭鱼，正要仔细打量一番，却不料这鱼还残留着不小的力气，摇摆之中，差点就被其头前的尖刺刮伤。
眼见为实，阿莱不得不相信了格鲁克的话。
“好吧........那你们做箭矢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射杀塞壬女妖。”
格鲁克云淡风轻地说着，高举起手里激烈挣扎的箭鱼，一用力，大臂在空中一甩，箭鱼便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掉进了海里。
“当初有些年轻人想杀掉女妖，因为它们的羽毛很值钱。北大陆的达官贵人们喜欢用那个当笔，价格自然要比卖鱼强得多。”
“但听你的口气，这种生意没有继续下去？”
“对，没有做下去。”
格鲁克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双手叉着腰，胸口因劳累的喘气而上下起伏。和正值少年的阿莱相比，他已经老了，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重活累活咬着牙干了。
他立在甲板中央，目光笔直投向正前方，那里是一片茫茫的迷雾，正适合他回想起曾经发生在卡帕村里的一切。
带着一丝对往事的哀伤，眼神浑浊的他长叹了一口气。
“女妖们知道什么是对等报复——射杀一只女妖，就会有一个渔民被它们丢进海里。我们经不住这种损耗，只能放弃。”
“嗯。昨晚我也察觉到了，塞壬女妖们只抢粮食却不袭击村民，确实和其他怪物们差距很大。”
“不，你还不懂我的意思！”
突然转过身，涨红了脸的老格鲁克朝阿莱箭步走来。带着厚厚老茧和浓厚鱼腥味的手按在阿莱肩膀上，一下子便将那种浓厚的压迫感传了过来。
“塞壬女妖是有智慧的，它们也有人性。我们和它们没有不同。”
“唔........”
阿莱眯起眼睛，喉咙中发出沉吟的声音。而闻声赶过来的小呆则紧张地站在一旁，警惕着接下来格鲁克的一举一动，以防他做出任何出格行为。
“塞壬女妖..........它们，有人性？”
“一定是！虽然村子里的大家都不同意，但我相信这一点！”
“好，好吧。我明白了。”
看着激动地想要被理解的格鲁克，阿莱安慰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视线转投向小呆。
“等下我们要渡过塞壬女妖的领地，具体行动听格鲁克分析。尽可能不伤害塞壬女妖的性命，能做到吗？小呆。”
“没有问题！”
小呆拍着胸脯保证到，看上去像是为了回应阿莱的提问，但实际上却是向格鲁克做出了承诺。
只有这样，奇怪的老船夫格鲁克才肯放下心来，怏怏地继续弯腰拾捡着箭鱼。
“就是这样吧，做好准备。”
面对面抚摸了下小呆的额头，因为海风习习的缘故，所以她那棕褐色的头发也变得湿润了起来。不过手感并不算差，毕竟那可是小呆的额头。
阿莱在心力交瘁的脸上挤出微笑，作为回应，小呆也挤出笑容。两个人擦肩而过，同时开始进行这最后的收尾工作。
最终，甲板上的箭鱼已经全部回归大海，而海里的箭鱼群也顺着船身全部游走了，是重新掉头出发的时刻。
“那么，就向女妖们的领地前进吧。”
执掌着船舵，挺腰目视前方，这一刻的格鲁克看上去威风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