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马车驶出几个街区，确认没有人追上后，齐恩思斟酌了一下措辞，搜肠刮肚后才发觉只有直接提问更为合适，于是开口道：

“先前出现的那两位先生是？”

“您应该也听出来了，他们都是威弗尔公爵的孩子。弗雷德里克少爷是嫡长子，乔治少爷是三子。”

这个介绍显然只是开了个头。不过齐恩思等了一阵，发现他已经闭口不言，顿时明白对方最多只能说到这儿了。

毕竟作为家族骑士，在外人面前主动议论主人家事肯定不太好。

“我就这样直接离开，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吧？他们在那儿不会有什么事儿吧？会不会对我产生什么意见？”

迪姆森抿了抿嘴：“没关系，两位少爷都是很大度的人，不会为这种小事记仇的。”

看着他那言不由衷的神情，齐恩思只能假装相信了。

那位叫乔治看上去文质彬彬，并没有刻意要求什么，最后还帮助齐恩思解围离开，当然不会有什么记仇的可能性。然而那个带着一群护卫、来势汹汹的弗雷德里克恐怕就不会这么善意了。他一来没有询问齐恩思的意愿就要强行带走，二来说话间有着睥睨一切的霸气，看上去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

齐恩思又问道：“话说我的名气已经到这种程度了？两位王子都知道我的名字？”

迪姆森恢复了严肃的神态，认真地说道：“首先我要纠正您一句，我们现在至少名义上还是公国，所以‘王子’的称呼多少有点僭越的意思。”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他们？”

“其实直呼其名就可以了，不用太担心。不过大王子……不好意思……大少爷已经用战功换来的爵位，您可以称呼他为弗雷德里克子爵。”

讲完这一段，迪姆森又顿了一顿，想清楚之后才继续说道；“乔治少爷一直都热爱艺术，喜欢和各种画家、雕塑家和诗人交朋友，所以知道您的名字事迹也算是合情合理。不过大少爷一般都不在意战斗和骑士晋升之外的事情，这次出现也有点不同寻常。”

见迪姆森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齐恩思伸手摸了摸后颈：“那我还可以躲你们那儿吗，会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那没问题。家族骑士团本来就有一定的自由权力，而且我们一般也只向公爵大人负责。”迪姆森说道，随后又面露难色，“但少爷们是能进入山内的。如果他们亲自来找您，我们也不好拦着。”

齐恩思理解地点点头：“没问题。他们又不会有什么恶意，若是他们真要来找我，也是对我的抬举。”

迪姆森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这次真是有点没想到。我们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但简单宣传之后反响居然那么强烈，这还真是第一次。”

听他这么说，齐恩思突然又有点打听的心思了：“话说如果一切按照你们的原计划，事情会是怎样发展的？”

“本来倘若一切顺利且正常进行的话，您的故事会成为这个月的主流焦点，但是过去也就过去了。之后的一系列巡回画展、几年来拍卖价格的不断升高以及资深艺术世界的严肃讨论才会逐渐将您的声望抬到更高的程度。可是我们万万没想到，这些事情居然在短时间内发生了个遍，我们的后续计划不用再实施了，可以说省了一大笔力气。”

齐恩思继续发问道：“现在看来，他们这股劲头多久会过去？现在的狂热消退以后，状况会不会和缓一些？”

“本来如果只是一个小风潮，那应该不出一个季度，事情的影响就会逐渐瓦解。然而现在您的名声已经不能与那种状态同日而语。要知道，现在以米利托为中心涌现出了许多模仿您画风的画家，已经有了不少相应的艺术群体。总体来看，就算说您引领了一个新流派的诞生也不算夸张。”

齐恩思揉了揉脸：“所以说，这个势头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消停了？”

“没错。而且随着影响发酵，在整个国家乃至世界传播开来，您的名声和地位说不定还会进一步提升。而到了这一水平，我们的宣传只能算是助力，您独特的风格与精致的画工才是达成的关键。”

齐恩思不由得将脸埋到了手心里，想让自己静一静。可是百感交集的心绪，还是短暂地扰乱了他的心智。

在无数情绪中，对于成名的喜悦有之，对于爱好者狂热的恐惧有之，对于“独创一派”这一说法自知名不副实的惭愧有之。

但很快，他便调整了过来，开始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今后如果我还看到今天那样的人潮，如果没有那么多卫兵防御，我应该怎么应对？”

“您不用太过担心，等我们帮您发出禁令，大部分人见到您都会先冷静一下，考虑自己能否承受银香草家族的惩罚。而且季度画展是格外隆重的盛事，平日里很少能如此聚集大量艺术爱好者，今天这样的场景也不会经常见到。”

感受到齐恩思还有疑虑，迪姆森补充道：“而如果您真的受到人海冲击，在感到自身安全受到威胁时，也可以适当动用暴力。对于您这样的大人物来说，只要防卫得当，就不会落人口舌。”

对这句话，齐恩思只能苦笑应答。

且不说防卫的“得当”是何等难以量化的指标。就说那些狂热的贵族，齐恩思真的惹得起吗？齐恩思自己有护卫，他们的护卫难道会是吃素的吗？要是真动起手来，吃亏的是那些受到严密保护的大贵族，还是齐恩思这个二阶魔法师和他的两个一阶骑士护卫呢？

迪姆森当然也能想到这一点，但他还是坚持打着马虎眼：“往好里想，你今天见到的已经是最热烈的欢迎了。今后遇到什么场面，都不至于超过今天的盛况，你以后也只会见怪不怪了。这可是难得的经验，也是宝贵的人生财富啊。”

“所以今天这样的场面就是极限了？”

“对，毕竟大家都在兴头上。等慢慢冷静下来，您的名声必然会更盛，但不管怎样也不可能有更热烈的欢迎方式了。”迪姆森肯定道。

就在齐恩思用这一事实自我安慰时，却听右侧一阵闷响，马车的行进骤然偏移。齐恩思的身体由于惯性也随之向侧面一滑，撞到车厢内壁上。

不过由于厢房内部的阵法设计，这一撞虽然猝不及防，但也不是很疼？

撞车了？

这是齐恩思的第一反应。

“敌袭！”

车厢外一阵高喊让齐恩思全身一紧。而在下一秒，迪姆森便已经拔出腰间长剑，从车门处冲了出去。

这难道又是某种新锐的欢迎方式？

齐恩思心思电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