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侍酒
作者:龙溪先生      更新:2019-09-12 04:38      字数:3289

宋王设宴之意,皆在所置这三道菜中。

第一道菜名曰“掌上明珠”,意味着宋王视司马垂与莫诚二人如珠玉人才,若招纳入府,必将视作“掌上明珠”一般,亲近尤甚爱子。

第二道菜名曰“月下千红线”,正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惜才招揽之心溢于言表。

第三道“惊煞羊”却隐然有威胁恐吓之意了,若其才不能为己所用,那下场便如此羊一般,必受尽万般折磨,再一刀杀之。

这三道菜皆奢靡无比,却又残忍至极,以示恩威并重。二人能识时务最好不过,倘若一意孤行,必教二人作这俎上鱼肉。

司马垂与莫诚早已看破,只不过莫诚故作糊涂,司马垂却以明强示之。司马垂勇猛果敢,全无惧色,宋王的面子被他拂了三次,而宋王其人阴鸷狠辣,莫诚不由得为他担忧起来。

屠归流察言观色,知宋王已有杀机,将案一拍,大声喝道:“有肉岂能无酒,司马先生,在下敬你一杯……”旋即猛地将桌上酒杯朝司马垂面上掷来,就算要不了他的性命,也定教他血流满面,狼狈不堪,以惩他对宋王不敬之罪。

眼看着酒杯破风呼啸,即将要当面砸来,司马垂却岿然不动,无丝毫躲闪之意。莫诚连忙以筷当剑,使出“艮剑”剑招,登时筷上生出一股柔力,将杯上所附劲力化去,待劲力一小,暗自运气,将那酒杯稳稳夹住,杯中之酒全未洒出半点。

如今莫诚境界大涨,易龙八剑也更加得心应手,这一消一停一夹,气随意转,出手干净利落,俨然有高手风范,陈天机瞧在眼里,忍不住喝彩道:“好俊的功夫!”

司马垂却无半点谢意,只是淡淡的道:“可惜在下向来滴酒不沾,屠副指挥使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劳烦莫兄把这酒送还回去罢……”

莫诚心中暗骂道:“好你个司马垂,竟把我当作你的便宜护卫来了。”

“既然如此,屠大人,这酒还是还你罢……走你……”这屠归流并未安什么好心,莫诚不与他客气,筷上暗使出“震剑”劲力,亦向他面门掷去。

这一掷看上去绵软无力,远没有屠归流那般刚猛无俦的劲道,屠归流不屑一顾,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将来杯一夹,没想到这杯中还藏有后招,“震剑”劲力登时一泄,杯中之酒飞脱而出,撒得他满脸都是,双指亦被震得酸麻不止,兀自颤抖起来。

这下屠归流已大失了脸面,羞愤难当,尤其在宋王面前,他如何能忍得。

正欲发作,却被徐无病一止,只听他边咳边道:“来而不往……咳咳……非礼也……咳咳……我也竟莫诚少侠一杯罢……咳咳……”

继而轻轻将衣袖一挥,酒杯被他袖下劲风一带,不急不缓的朝莫诚桌上飞去,最后平平缓缓的落在莫诚案上。

徐无病这一手,并无半点敌意,似真要请莫诚喝酒一般。徐无病亦面带微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莫诚心中疑惑,正欲拿杯,却听司马垂低声道:“小心些,这徐无病练了多年的‘冰魄寒诀’,寒气入肺,已是臻入化境之兆,小觑不得。”

这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被莫诚听见。只见这杯口隐隐有寒气萦绕,竟把酒也给冻住了。若无司马垂提醒,如此贸然端杯,寒气必要从右指少商穴侵入手太阴肺经,介时右手非冻废不可。

所谓肾属水,肺属金,五行相生,乃金生水。“冰魄寒诀”这门功夫是由肾水开始修起,经心火、肝木、脾土,最后再到肺金,五行逆生,则神功大成。徐无病咳喘不已,正是渐渐肺金生寒所致,功力深厚,绝非外表所见那般孱弱。

“好生阴毒,差点要着他道了!”莫诚旋即以指当剑,暗运“离剑”气劲于指上,橙光闪烁,一股暖流游走于指尖,与杯上一触,登时如暖春润物,冰融雪消,杯壁寒气虽渐渐消散,但杯中之酒始终化解不开,甚是顽固。

莫诚暗调出一缕金色之气,指上顿时炽热无比,那杯中所凝寒气这才一点点地散去,酒亦溶解开来。莫诚旋即端起酒杯,将头一仰,喝了个干干净净。自忖:“这寒气着实难缠,若无我体内有这神秘金气,今日非出丑不可。”

金气流转甚为隐蔽,旁人还只道莫诚轻描淡写的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唯有徐无病面露惊异之色,心道:“我这寒气凝酒的功夫,一般赤霞境高手若要化解也须耗费一番气力,想不到这小子不过初入橙云境,竟能这般轻松化解,实乃匪夷所思。”

旋即鼓掌赞道:“莫诚少侠果真名不虚传!”

“诸位已有酒意,甚好甚好!本王岂能扫兴,自古美酒佳人,二者缺一不可,传酒姬来……”

莫诚身手不凡,名副其实,而且他又不像司马垂那般明强倨傲,似有招揽的可能,宋王心中大喜,立刻通传王府侍酒歌姬前来助兴。

转眼间,厅中声乐大起,琴瑟齐鸣,六位酒姬娉娉婷婷的走上前来,个个靡颜腻理,妍姿艳质。步步走来,仪态万千,有的冷艳绝丽,有的楚楚可怜,有的小家碧玉,各有各的气质,各有各的雅仪。似是久受府中贵气熏陶,无一人身上有风尘气。

屠归流最好这调调,一双眼早就瞪得通红,满是欲望之色。待宋王微笑颔首,他便迫不及待地揽过一面容娇羞的女子,抱坐在自己大腿之上,捏着她的下巴,猥琐地笑道:“小美人,快来喂爷爷一口。”

徐无病却咳嗽起来,似要提醒他注意言行。可屠归流两杯猫尿下肚,情欲高涨,色意迷心,那还听得明白徐无病的意思,自顾饮酒调笑,嬉闹如常。

一旁侍酒的绿衣歌姬倒是心思剔透,朝怀中姐妹使了个眼色,旋即轻轻抚起徐无病的背来,小心伺候。徐无病却抬手一止,面无表情地道:“无须如此,你且在一旁替我倒酒即可。”

那绿衣歌姬心中一舒,心想今夜可免了陪侍之苦,偷眼斜睨起对面一席的两位姐妹,神情中隐隐有担忧之色。

替莫诚倒酒的女子一袭白衣胜雪,不言不语,不欢不畅,连看都不看莫诚一眼,甚是冷艳孤傲。莫诚倒不以为意,见她不愿与自己搭话,反省了一些表面功夫。

适才徐无病那杯冰魄之酒,正勾起了他胃里酒虫,酒意正酣。白衣女子倒上一杯,莫诚便饮上一杯,二人静默无言,却也十分默契。

反观司马垂那边,侍酒女子不过十五六岁,身着鹅黄长裙,长得鲜眉亮眼,稚气未脱,本是一副招人怜爱的模样,可任她使出浑身解数,司马垂就是不买账,被她缠得烦了,不禁恼道:“在下素来滴酒不沾,你退去吧……”

那黄裙女子急的双眸欲泪,侧过身来,细声哀求道:“公子,无论如何请饮上一杯罢……不然……不然……婢子会被王爷杀死的。”

司马垂双眉紧蹙,先前宋王好端端将一厨子斩杀,知他狠辣凶戾,这黄裙女子之言不似作伪,轻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你替我斟茶吧……”

“婢子求求公子,还请饮上一杯罢!”见司马垂铁了心肠,就是不愿饮酒,黄裙女子登时拜倒在地,抽抽搭搭起来。

正替莫诚斟酒的白衣女子,动作突然一滞,双手紧握着酒壶,浑身竟轻微颤抖起来。莫诚转眼望去,只听司马垂道:“我从不饮酒,此事还请作罢!”

宋王本与陈天机相谈正欢,忽闻席下异动,陡地见黄裙女子跪拜在地哭哭啼啼,不断哀求。他料定司马垂不愿饮酒,心中有意要压一压他的傲气,猛地将案一拍,怒斥道:“你这贱婢好大的胆子,竟敢得罪本王府中贵客!”

黄裙女子瞬时转身跪向王爷,不停地叩拜,呜咽道:“婢子无能……婢子有罪!”

宋王似也不理,转脸又望向司马垂,满脸赔笑:“是本王招待不周,还请司马先生息怒……今晚本王定要让司马先生喝个痛快。传本王令,一个酒姬劝不动,本王就杀一个,十个酒姬劝不动,本王就杀十个,一直杀到司马先生愿意饮酒为止!”

说罢,又指着那黄裙女子道:“一杯酒都劝不好,留你何用!拖出去砍了!”

司马垂摇了摇头,坚毅道:“在下生性如此,从不饮酒。宋王又何必强人所难,就算杀光了您府上歌姬,在下断然也不会饮一杯……”

“那先生是瞧不起本王喽?”宋王神情凛冽,言语中已有威胁之意。

司马垂冷冷一笑,双目如炬,直视宋王,未有丝毫退让之意。

这司马垂好生放肆,三番五次教自己下不来台,宋王亦是怒极,威吓道:“那本王就先杀一个,倒要看看司马先生杀到几人时,才肯赏光了!”

王府侍卫听令,将那黄裙女子架起,正要拖出厅堂去,同来的一众姐妹焦急万分,却无计可施,谁都不敢在这时候触宋王霉头。

却听一声清啸传来,众姐妹如闻仙音,齐齐瞩目。

“王爷且慢……”莫诚撑着席案,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指着白衣女子道:“一位姐姐倒酒太慢,不如让这位黄裙小妹妹一起来侍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