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愔站在城墙上,这个地方她来过,上一次她来是直接穿过这道门的。
谢愔眯着眼睛仔细观察,此处瘴气弥漫,还有浓浓的血腥味。
“白氏……为什么你要找的人会来这里?”连辰落在他旁边,神情严肃,虽说是发问,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或许这就是安知彼所指的意思吧。他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被人要求做的事,他一靠近就有人来搅局的事情,而这个谢愔却轻轻松松就来了。
犹豫了一下,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袋,“安知彼在池子里见到了一把刀,他叫我给你,还不要被天家人看到。”
谢愔张大嘴:“鬼悲刀吗!?”
连辰摇摇头:“我不知道。”
谢愔收下,甩了甩头,将杂念甩出去。
她全神贯注,轻轻落到地上,没有扬起一丝灰尘。
死寂。
谢愔背对着连辰,问:“你听说过白氏灭门后,大门紧闭,有煞敲门这事吗?”
连辰随后跳下来,环顾四周时回答:“自然。这已经被人当做一种常识了。”
谢愔摸了摸下巴,“可是这里好安静啊。”
连辰道:“即使是谣言,也不是空穴来风的。”
“当时就是我接手白氏收魂这件事的。虽然后来出现了一些干扰的人,但魂魄我都收齐了,何况当时天道也在……”她越说越小声,连辰都没听清最后一句,疑惑的“嗯?”了一声。
谢愔不做解释,自言自语:“所以这么大的怨气是哪里来的……”她伸出手指,眼神有些迷离,“为何这么奇怪……”
连辰看着白氏的大门,忽然道:“我记得……曾经的谢氏权利滔天,属地遍布,这里似乎也是谢氏的一块属地,只是后来被白氏占领了。”
谢愔忽然抬头,喃喃着:“谢氏?谢氏……谢无惴,妹妹?我,姓——谢!”
“嗯?你怎么了?”
连辰靠近她。
谢愔后退一步,垂下头,神情阴郁,额间的红痕在隐隐发烫。
“那个,你知道,着华戚国哪里有祭台什么的吗?”
她的声音冷冷的,连辰一怔,犹豫片刻,才答:“在华戚国最繁华的皇城脚下。”
话音一落,谢愔竟眨眼之间瞬移而去!
连辰还惊在原地,他跟前只有一阵阴风,提醒他刚刚这里还站着一个大活人。他伫立在原地,追?还是不追?
他自己要调查的白氏就在原地了,此次要是再耽搁,就没办法深入调查了,但是,阴阳掌门人一个人走了,神情还那么古怪,实在有些不放心。
不,他不该多管闲事的,安知彼不是也说了吗?这些多管闲事的人,终归也不是自己。
他看着就在眼前的白氏,心里纠结不定,他回想起一个人的面容,白惊魄,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急速的风将好好地头发吹乱的,长发在空中飞舞,缠绕成一团,届时要想梳开一定很麻烦。谢愔的神情就掩藏在这飘飞的乱发之中,额间的红痕已经发出红光。
天已经微亮了,要买卖货物的人已经出门了,小孩子还在酣睡,妇人烧起了炊火。
谢无惴喝醉了睡在屋檐上,容溪为他搭上一副,默默守在他身边,看着天边的鱼肚白,露出微笑。
卫殃快了一步,拦住神秘人的去路,拔剑。
天肆满身疲惫回到天家,就看到天河欠揍的脸笑嘻嘻的看着他,虽然满脸心虚,他笑了一下,扬起拳头。
黎明前的华戚国是如此的温柔缱卷。
一个消瘦的身影拉扯这一个小孩,越过路上的行人,奔向祭台,只要一会,就可以、就可以了!他苍淡的眸子不禁露出了疯狂的笑意,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然而,一个白色的身影落在祭台前。
他顿住了,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让开!让开!不要挡路!
谢愔凝眸,抬头,头发下的面容露了出来,里面有渗人的寒意,怒喊:“鬼主符华!给我停下!”
符华一震,咬咬牙,没停下脚步,提着从心冲上去,扑过去的时候甚至带着绝望,“大人,请让开!”
谢愔见他不停,难以遏制的怒火几乎从眼睛里冒出来,她提气伸出手作扬起姿势,大吼:“鬼悲刀!”
血光冲破锦袋,一道流光飞到她手中,一把寒意森森的妖刀出现在她手中!
符华手上发力,青色的利爪出现,向谢愔划去!
两人武器相撞,符华生生被撞出一口血,谢愔压制住他,厉声质问:“为什么要带走从心?”
符华冷笑,“难不成大人认为这是个普通的小孩?他身上这种恶臭的气味,我永远也不会忘!”
谢愔反手给他一击,将他推出几池距离,也不给他喘气机会,再次攻上去,“为什么到人间来?你要作甚!”
符华的后辈猛地撞在地上,他咳出一大口血,难受的呼吸着,“大人一向是个温和不爱动粗之人,如今大打出手,不是早就清楚了吗?大人向来聪明,但我以为您会慢一点的。”
谢愔沉默,提着刀逼向他。
符华向后退,虽然遭此重击,他却没有放开从心,小小的孩子没有生气一般,被他拖着走。
见毫无转机,符华疯狂的笑起来。
“我要打开鬼市之门啊!我要让那个人出现!我要完成他的心愿!”说着,他竟然留下了眼泪。
谢愔抿着唇,慢慢说道:“你打开鬼市之门,你将这整个华戚百姓置于何地?”
“你要让整个华戚国都变成白氏的样子吗!”
符华只是顿了一秒,继而提起从心向后退,退到不能退时,他心一横,再次冲向谢愔,手上蓄力,目光有些深沉炙热,那种姿态,谢愔看得有些熟悉。
但是她也没有犹豫,冲刺,举刀,刺进!
疼痛在身上蔓延,刀进入身体,身体被腐蚀。鬼悲刀,斩百鬼。
符华凄然一叫,将从心丢到了祭台上!
符华在谢愔耳边低声道:“大人,在你的立场上我确实十恶不赦,但我,不得不这么做,你不了解我的过去。你从来都是这样,只在乎结果,却不问过去。如今这一朝人间之旅,你却被迫接受所有过去,难过,痛苦,我又何尝不是,但我,不悔。”
谢愔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符华趁着这一瞬间的恍惚,忍痛奋力将自己退出鬼悲刀的剑刃,旋身飞到半空,运动周身法力,闭眼,轻吟:“百鬼千妖,听吾号令!鬼市之门——开!”
谢愔恍然回神,却已经来不及阻止。
从祭台蔓延,法阵出现,源源不断的妖魔鬼怪从中冒出,带着浓烈的怨气,冲向百姓的房屋!
谢愔回头看祭台上的从心,他周身被怨气包裹,妖怪盘旋,在蚕食着他的身体,灵魂。
她茫然不已,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来挽救。
然而下一刻,她看见一团黑漆漆的雾霭从一个方向飞来,那时极度浓烈的怨气,煞气!
符华在空中,看着谢愔,有些怜悯,“大人,你问我抓这孩子做什么,他是极阴之体,最佳的引子。但是您自己也是极阴之体呢。你知道那时那个方向吗?”他痴迷的看着哪个方向。
谢愔瞳孔放大,那时,“谢氏……”
天地一暗,黎明的太阳终究没有出现,鬼魅横行,生灵逃窜,此乃人间地狱之像,不是腥风血雨,是两界霍乱。
“小妹!”谢无惴猛地睁开眼睛,容溪轻轻拍着他的背。
“做噩梦了吗?”
谢无惴看一眼他,环顾四周,并不是在屋顶上。
“我把你带回屋子了,现在天还没亮,在睡一会吧。”容溪低垂着眼脸,轻声似在哄着他。
谢无惴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心里越发的不安,他一把掀开被子,跑了出去。
容溪轻叹,拿着衣服跟了上去,“穿上衣服呀,别着凉了。”
门嘎吱一关。
天肆才躺下没多久,被铺天盖地的怨气呛了一大口,他一路斩杀除了门,外面已经乱做一团,黑云一样的怨气笼罩在头顶。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卫殃与神秘人的打斗停下了,神秘人微微一笑,“呀,我要的东西到了,前辈,我就不和你玩了哟。”
卫殃心头一跳,飞身离去。
神秘人在他身后摇摇头,“比我还急呢。”
谢愔已经冷静下来,她望着向她扑来的怨魂,用失戒一档,鬼怪不敢上前。
她疾步冲上祭台,两个极阴命魂的存在让鬼市之门打开的更大,鬼怪越发的猖獗。
谢愔只是抬头看一眼就可以看见鬼魅窜进百姓的身体里,这还不是很乱,因为还有许多人在熟睡,他们在甘甜的睡梦中,就被鬼魅袭击了。
谢愔低头,从心闭着眼睛,似乎在熟睡,她轻轻皱眉,将手上的失戒取下来,戴在从心手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你很亲切,但是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失戒可以压制极阴命魂,可以护身。
“魔尊!”
三鬼将一时都聚齐了,谢愔闭上眼,“最后一道命令,保护好这个孩子。”
说罢,她催动咒术,将从心送离此处。
三鬼将甚至还没说上一句话,就被她强制遣离。
符华摇摇头,没有阻止,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即使从心没了,谢愔也是个极阴命魂。
谢愔抬头看着符华,张开一道结界,仅仅将自己和祭台罩住。
“就算你用结界也挡不住这么多鬼魂的。”
“谁说我要挡住鬼魂?”
符华皱眉,“你要做什么?”
谢愔轻笑一声,“破灭你的心愿。”她祭出阴阳幡。
符华睁大眼睛,“别逞强了,这漫天的鬼怪,你一人,还不是全盛时期。”
谢愔不理他,转动阴阳幡。
上古神器阴阳幡,招阴收魂!
符华眼神一凉,俯身冲过去,“你要做什么!你想再一次魂飞魄散吗!!!”
冲击的法力撞击到结界上,波澜未惊。
符华慌了,“不,你不能魂飞魄散!”
谢愔淡然的看了他一眼,“看来以前我也魂飞魄散过呢,我这有聚齐了,你慌什么?难不成,你没有时间等待吗?可是你为什么不让我魂飞魄散呢?”
符华噎住。
谢愔不再理会他,又一道阵法在她脚下升起,强烈的气流在结界中盘旋,她闭上眼睛,念动咒语,那声音极具穿透力,带着远古大地的声音,广阔,包容,无垠——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阴阳逆转,万魂来朝!”
霎时间,无数怨魂涌进结界,涌进谢愔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