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明对今天张向明的表现极为不满，差不多天黑了以后就打了张向明的手机，让张和明到他的家里来一趟，这家伙应该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张向明今天没有带礼物，一进门连一句客套话也不说：坐在沙发里也不开口，林书记叫他来，有啥事就让他自己开口。

林中明波地吸了一口烟，眼睛好像被浓白的烟雾熏着了，微微地蹙了一下才慢慢地说：“张向明，你心里对征地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我确实有想法，不应该一味地让农民吃亏的嘛。”

“你的想法我理解，因为你是村里的人，怕得罪了村里人。”林中明以为他很善解人意，语气还很和缓。

张向明的口气可没有林书记这样和缓，还睁着眼睛回答：“这不是怕得罪村里人的问题，换了别的村子我也会这样说，为什么一征起地来，农民总会吃亏，不都是求发展吗，农民也应该给他们留下发展的空间。”

“可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开发区搞起来，搞成功了，经济能够发展起来，农民还是会得到好处的。”

“就我们这样的条件，以后农民有什么好处？这一点补偿，平均下来每人还不到一千块钱，这跟发达地区没得比，那里的农民可以洗脚上田，我们这里能吗？”张向明问了一句，然后等着林中明回答。

“你这样的认识就不好了，农民也有支持开发区的义务你懂吗。”

张向明气又上来了，“林书记，农民有支持开发区的义务没错，但是政府会怎么做？将来的生活区和办公区那些土地是不是也这样低廉？”

林中明一时没有说话，不过心里暗自想：这家伙的茅头原来是指向低价征地，高价出售这一块，他对待张向明也真的耐心，笑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说：“外边还有比我们征得更低廉的。”

“对呀，所以说被征地的农民惨，这就不奇怪了。”张向明说着两手一摊。

“总之你这个开发区主任应该做出跟县委保持一致的表率，让你当这个主任也正是觉得你能够这样才让你干的。”林中明觉得现在是在他的家里，一些话可以直说。

不过张向明却不领情，他也照直说：“林书记，如果按下午提出的那三个问题搞下去的话，说实话：我不能跟县委县政府保持一致。”

林中明表面不露出来，其实已经气得不得了，张向明这样说，就等于想不干了，几乎连今晚的话也谈不下去了。

“那是你自己说的，既然你不能跟县里保持一致，那县里也就只好找人来代替了。”林中明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些发怒了。

“那我得谢谢县领导，这个主任我确实干不了。”张向明站了起来又说：“林书记，我还有别的事，我走了。”

林中明其实还想跟张向明再说说话，毕竟他们两人的关系还是很密切的，不过张向明的行动就证明了他不想多谈，林中明也没有办法。

“你们两人怎么了，怎么谈了谈了却不欢而散了？”林妈妈从屋子里已经听得出他们两人的口气有点不投机，在她的心里，她可是把张向明当成未来的女婿看待的。

“死脑筋一个，别理他，让他自己想想。”林中明的心里何曾不是跟老婆一样，几乎已经把张向明当成女婿看待了，但此时他心里正气得想撤了他的职呢。

想要换掉张向明，林中明考虑不先通过常委会，他觉得应该跟吴继宗沟通一下，张向明走后，林中明走出门外，走到前面那一幢楼找吴继宗商量。

“老吴，今天张向明的表现太过那个了，我觉得找一个人代替他比较好。”

吴继宗见林中明自己找上门本来就特别惊讶，这可是破天荒第一遭，而且林中明说的话又让他更加惊讶，谁不知道张向明就是林中明一手提上来的，现在却要把他换掉。

“林书记，那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林中明摇摇头回答：“还没有，说实话，要找到一个人来当这个主任，确实难。”

“是啊，找一个人难。”吴继宗一边泡着茶一边想，突然说道：“要不让县委办公主任赚任吧？”

“我想可以，张向明的调动手续还没有办理完成，先压住了，让办公室主任暂时顶一下，再找个合适的人。”林中明同意了吴继宗的想法。

第二天又得开会，林中明跟常委们一说，谁又不想开口说话了，反正就书记说了算呗，常委们可不想掺和进去。不过会后常委们却议论了起来，昨天林中明没有给张向明难堪，已经给了这家伙不小的面子了。

张向明临时被换了下来，这可不用办什么手续，林中明让组织部长通知他一下，部长大人却把任务推给了人事局长。人事局长也干脆，打了张向明的手机，跟他说了一下，这就搞定了，以后张向明会被赶到那里，那是领导的事。

张向明倒高兴了起来，他正准备上班呢，听了手机后又转了回去，一下子变成了闲人，村里现在正在忙着牛蒡的项目，现在他可以好好地帮村里干些事了。

“东端村”村外的北边突然热闹了起来，从山脚边一直到村旁，几脚步就插上一支小彩旗，还有几十条长长的红布黄字横幅标语，用两根高大的竹子一竖，高高地挂在几米高的空中，这样的吵只有村里的老年人才曾经见到过，他们都以为时光倒流回到了六十年代初，那时候一场场的平整大会战就是这种情境。

不过村委会里里外外却沸腾了起来，几乎全村的成年人都集中到这里，对政府征地的补偿款安置款的价格都愤愤不平。

村干部们都喊破了喉咙，他们从早上就一直跟村民作着各种解释，什么这是政府的合理征用，我们都要为开发区贡献力量等等等等，但是就任他们喊得嗓子发哑，村民们照样大声地开骂。

“奶奶的，我们贡献力量了，当官的呢，他们贡献了什么了？把我们集体的土地低价抢走了，然后高价卖给别人，那些钱呢？”不管农民们说的对不对，这样的想法也代表着大多数人的想法，已经有人喊了起来，“咱们把政府插好的彩旗拨了”！这一声音马上就得到不少人的支持，真的一大班人就要走出村委会。

马小凤急得满脸通红，急忙打了张向明的手机，这老兄正在村里已经规划好的种植牛蒡的地里走着，心里正在盘算开春就开始种植，应该到外地请两位师傅来指导指导。

马小凤的电话给张向明推了回去，冲着手机说：“这个事我不应该介入，以后如果是开发区的事就不要找我。”说着不管马小风还要说什么，马上就挂掉了手机。

张向明的话让马小凤愣了一会，眼看着村民的愤怒情绪不能控制了，这时候镇里两位主要领导和县委办公室主任已经赶来了。

办公室主任站在人群当中，大声地喊：“大家安静，你们这样是违法的，有什么意见可以派出几位代表向上面反映嘛。”

“你这不是屁话吗，你们当官的好话都是你们在说，坑人的事你们照做，我们动不动就是违法。”

群众的骂声这位主任只能装成听不见，刚才群众见领导来了，还以为他们是来解决问题的，所以想要拔掉彩旗的人又走了回来，但是听到这些话，村民又一边骂着，一边又往村外走。

办公室主任也觉得没有办法，急忙走到外面一个人少的角落里，先向东区派出所报警，然后又打给林中明。

“喂！林书记吗？不行了，不管怎么样做工作，村民根本不听，已经要到村外拔掉彩旗了。”

林中明在手机里问道：“张向明有没有在村委里面？”

“没有！”办公室主任还以为林书记怀疑是张向明在搞鬼。

张向明已经看完了那些园地，正想回生态园，本来应该到村委去的，不过村委那边正在闹，他可不想去，这一去说不定会落个煽动群众的罪名。

他正想打开车门，手机也叫了起来，一掏出手机，连谁打的也不看就喂了一声，然后等着对方说话。

“张向明，你们村的村民正在闹事，你要马上劝说群众不要冲动。”

张向明嘿嘿地笑了起来回答：“哦，是林书记吗？我可不敢去，去了村民会骂我将来生孩子没*。”

林中明气得差点摔手机，这小子正反都是骂人的话，冲着手机大声地喊，“你是领导干部，这是你的责任，不然我撤你的职！”

“林书记，我是什么领导干部，领导干部的职责又是什么你自己清楚，我有责任为人民服务，但没有责任为不合理的行政手段服务。”张向明正想关掉手机，反正他也看破了，你林中明不是好鸟，难道老子也得跟你一起坏。

林中明又说话了，不过口气却软了下来，“张向明，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关系特殊，才不想跟你计较，你现在马上就把群众劝说回去，不然我找你算账。”

张向明正想说话，但是林中明已经关掉了手机，这位领导干脆就采取这样的战术，这算什么，领导懒人也打官腔，张向明懒得理他，钻进车里，一溜烟往生态园那里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