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后计图谋
作者:河无尘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321

杜奇默然前行,姚富贵亦只好无语相随。两人转出小巷来到一条小街上,骤见眼前的情景,皆大吃一惊,暗感怪异。

这条小街向来行人稀少,可现在却是人流涌动,仔细一看,却见这些人全是军士、锦衣卫、厂卫、捕快和府衙,总不下数百之众,在这窄窄的小街上拉出长长的队列呼啦啦地刮过,顿时激起一片尘土,弄得鸡飞狗跳,怨声载道,吓得寥寥无几的行人慌忙躲往街角檐下,家家户户急忙关闭大门窗户。

杜奇和姚富贵也急忙退回巷口,看着人流似长龙般从眼前游过,听着杂乱无章却急促异常的脚步声,皆被这强悍的气势所震憾。

好不容易等到这庞大的队伍走过,两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忽听一人叫道:“杜公子,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正要找你呢。”

杜奇和姚富贵闻言皆是心中一紧,循声看去,只见一人由队尾一侧离开队列,向两人立身处走了过来。杜奇见来人是府衙另一捕头吴定方,不由松了口气,问道:“吴捕头找我有什么事?”

吴定方来到两人跟前,拉着杜奇走到小巷深处,见四下无人才停下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找你只是想告诉你有关黄捕头之事。”

杜奇闻言不由精神大振,急忙道:“太好了,吴大人请快点说。”

吴定方道:“我托人多方打听,只是听说有人年前曾在九宫山附近见过他,却不知他的具体情况,更不知他现在的处境。”

杜奇闻言不由大失所望,四年前黄达奉命率十一名捕快追捕郭庆功和罗长河两人,当时众人皆以为这是黄达手到擒来之事,根本费不了多大的功夫,谁知黄达这一去就是四年,不但没有抓获郭庆功和罗长河归案,而且连他自己都音信皆无,就是吴捕头等衙门内的人也不知道他的情况,不由颓然道:“吴大人就为这事专程找我么?”

吴定方道:“也是也不是。”

杜奇淡淡地道:“你们府衙捕快也和他们一道去抓钦犯?”

吴定方又道:“也是也不是。”

杜奇此时由于没得到有关黄达的确切消息,本就心中不快,又听得吴定方如此说话,不由更为烦闷,嗔道:“吴大人只会说这一句话么?”

吴定方笑道:“都是你自己在自断自说,何曾让我细说?”

杜奇不由哑然失笑,道:“吴大人请说。”

吴定方道:“抓钦犯没我们的事,我们另有事在办,刚才只是偶然与他们那些人碰在一起,只好一道走走。”

杜奇释然道:“原来你们跟在那些人身后吃灰尘是有原因的,不知你们又在办什么大案要案?”

吴定方道:“传说有几十个武功高强的飞天大盗联邦结派地来到襄阳,两三年来做下了不少令人震惊的大案,日前地方乡绅联名上禀,知府大人着我等详查,务要把这群人挖出来。”

杜奇闻言不由心中一动,与早跟过来的姚富贵交换了一下眼色,似毫不在意地道:“哦,我怎么没听说过我们襄阳城近几年生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吴定方道:“这才正常啊,如果这些事大家都知道了,那事情可能早就解决好了,正因为大家都不知道,所以才要我们来查啊。”

杜奇又道:“吴捕头能告诉我到底生了什么大不了的案子吗?”

吴定方笑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太多了一时说不胜说。如三年前城东大户汪友才家的珠宝钱财全部被盗,两年前向大人的公子莫名其妙地大病了一场,年前名门之后杨林立于午夜之时被人剃光了头,特别是最近,我们襄阳武术名家白杨竟在家中被人整治得死去活来,不知受了多少痛苦!”

杜奇再与姚富贵交换了一个眼色,问道:“这些事都是那些人干的吗?”

吴定方道:“这就很难说了,也许所有这些事只是一个人做的也说不定,而且这个人必定对我们襄阳十分了解,因为这些事都生在深夜,时间相隔又比较远,因此做这事的人并不多,更不可能是外来之人。”

杜奇听得吴定方这一番话不由骇然,他没想到吴定方这样善于推理,只凭事情的一些表象居然能猜估个**不离十,杜奇不由暗想,如果吴捕头知道他们每个当事人都收到一封历数他们的过错、惩治他们的原因、如若再犯的惩治办法等的罪状书又会怎样呢?因为这些事皆是他的杰作,自比吴定方清楚。

这近四年来,杜奇与府衙、驻军、锦衣卫、东厂和各大小帮会常有往来,关系颇为融洽,特别是驻在襄阳的锦衣卫和东厂官兵对杜奇礼让有加,经常请杜奇到他们衙门内玩耍,这可是一般人想也不敢想的天大美事。但杜奇并未因此而为所欲为,反是处处小心谨慎,生活简朴,从不为自己的衣食施展手腕,即使是偷别人的东西也一定有原则,专挑那些处事不公、为恶乡里、仗势欺人的富有之徒下手,他刚才当掉的那牧烟斗就是来自于一位横蛮无礼之人。

由于身怀奇功,几年下来杜奇干这事从未失手,即使有人事后得知,也不敢伸张,更不敢因此去找杜奇的麻烦,否则必会引来众多指责,甚至召来官府的查处,各大小当铺对杜奇也颇为照顾,但杜奇却只认定这一家,在不使店家吃亏的情况下讨价还价到也颇有乐趣。

杜奇之所以偶尔向别人口袋出手,在街头胡混,就是欲使人觉得他只是一个不务正业经常小偷小摸的小混混,旨在掩饰他身怀奇功,以便暗中替更多的人伸冤出气。初时杜奇只是为练身手,后来才逐渐有意识地惩治那些恶人,随着他功力日深,出动也越来越频繁,孰知这事却引起了许多有心人士的注意,但却从没有人怀疑到杜奇身上。

而今官府竟派吴定方大肆追查此事,杜奇不禁悚然,却平静地淡淡道:“那些人皆是恃强凌弱、横行霸道、怙恶不悛之辈,本应遭到报应,受些许惩处并不为过,吴大人准备怎么处置此事呢?可否不再追究此事?”

吴定方叹道:“杜公子所言甚是,唉,只是上命难违啊!公子有线索吗?”

杜奇笑道:“我刚听吴大人谈起这事,能有什么线索呢?不过想来此事必定颇为棘手,正如吴大人刚才所言,若是众人所为,可能早已被人探知,若是一人所为,查起来就困难了,可说是无异于大海捞针。”

吴定方想了想道:“我定把公子之意转达给知府大人,有结果时再来找公子,现在不敢再打扰,告辞!”

杜奇道:“吴大人请便。”

看着吴定方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姚富贵凑过来道:“小奇,有麻烦吗?”

杜奇毫不在乎地笑道:“你以为呢?”

姚富贵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杜奇肯定道:“当然没有!即使有又怎么样?大不了一走了之,现在可不是四年前,有谁能拦住我?”

姚富贵忽然叹道:“是啊,我再也不是你的包袱了,可是小奇你还有两个多月就满十六岁了,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杜奇亦叹道:“近来我也常想这个问题,却感到一片迷茫,更不知往后能做些什么,虽知就象现在这样下去必无法善了,心中也常感不安,可是我好象有点习惯于这种生活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姚富贵道:“难道还要如此继续下去?”

杜奇思索着道:“要不然我去做镖师,凭我的身手应该能够胜任,有了正经的事做是否会改变目前的景况呢?”

姚富贵道:“不妥,做镖师太危险,而且常年累月也难得在家一天,这样我会经常提心吊胆的。”

杜奇又道:“实在不行,今年秋天我就去考秀才,只要考上了或许也能改变目前的所作所为,更何况每月可拿一两白银的廪膳费,虽然不多,但做个穷秀才总比做小乞丐小流氓强多了不是?说不定一不小心弄个进士什么的捞个一官半职岂不是更好?”

姚富贵奋然道:“这主意不错,文的不行武的也不错啊,实在不行就去锦衣卫当兵也可以啊。”

杜奇眉头大皱道:“可是我根本不想做官,更不想当锦衣卫啊,再说,考武的还不是照样得在刀口上过日子吗?”

姚富贵道:“是啊,如果能加入骆马帮就好了,至不济也可不再愁生计,那可比当镖师强多了,更可求一个心安理得。”

杜奇知道这“骆马帮”乃天下第一大帮,是专为过往行人客商或是有兴出游的公子哥儿、文人墨客等出租骆马车轿船等交通工具而服务于大众的服务型帮派,在全国交通要道上的各大小城镇均设有分舵,在许多地方都有产业基地。

帮主曲才德高望重,深谙筹划管治之策,武功高深莫测,自其三十岁艺成接掌骆马帮至今一十八年来从未遇敌手,其手下更是高手如云,人才济济,据说权倾朝野的太师、太傅、太保兼少师、少傅、少保,锦衣卫指挥使6炳见到他也要退让三分。所以江湖上谁都不愿招惹骆马帮中之人,骆马帮徒行走江湖并不用担心安全上会出问题。

襄阳位于汉水之滨,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交通优势,是南来北往、西进东去的交通要塞,是舟车辐辏,商贾云集的通都大邑,素有“南船北马”、“七省通衢”之称,是全国最重要的转运站之一,故骆马帮襄阳分舵的生意十分火爆,帮众的收入亦相当可观。

在襄阳,乃至在全国,凡是江湖中人莫不以能加入骆马帮为荣,更有许多年轻人把加入骆马帮定为生平奋斗的目标,由此可见骆马帮对人们的诱惑。可杜奇并不愿出帮入派,对姚富贵的建议显得无动于衷,淡淡地道:“谁能介绍我加入骆马帮呢?这事以后再说吧。”

姚富贵似知道杜奇的想法,也知道骆马帮并不是说加入就能加入的,咕哝两声后,意味索然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杜奇和姚富贵躺在石屋内的暗黑里毫无睡意,姚富贵实在憋不住了,翻了个身,侧身对着杜奇道:“小奇,睡着了吗?”

杜奇沉默了一小会才应道:“还没呢,贵叔有事吗?”

姚富贵道:“你真不担心那事被人知道?”

杜奇似心不在焉地应道:“什么事怕被人知道?”

姚富贵恼道:“你说是什么事?还不是你干的那些好事!”

杜奇道:“管它呢,先睡觉吧。”

姚富贵光火道:“你小子说得倒轻松,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劝你留下半个子儿都不肯,累得我老人家跟着你担惊受怕,睡觉?你睡得着吗你?”

杜奇知道姚富贵的心思。只因四年前杜奇挑战“烈阳帮”的帮主向青山在先,欲向罗长河讨教拳脚功夫在后,虽然当时并未交手,后来杜奇也并未显露武功,特别是稍有见识之人又见他双目暗淡与常人无异,皆以为杜奇不懂武功,但真正的高人却能一眼看穿杜奇的底细。因此,他虽刻意隐藏武功,但有心之人却并不难猜测,知道那些事是杜奇所为只是迟早之事。

几年来,杜奇将这些非法所得尽数送给那些穷困潦倒之人,自己从未动用分毫,日常用度全是光明正大挣来,姚富贵曾劝他留下小部分钱财以备日后重建杜府之用,但杜奇说什么也不愿意,并说重建家园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挣得,姚富贵知道拗不过杜奇,只好顺其意。

杜奇深知姚富贵对自己爱护有加,处处都为自己着想,此时见他火,忙道:“贵叔,真的不用为这事担心,即使此事大白于天下,也没有人会把我怎么样的,相信我好吗?”

姚富贵叹道:“我不是为你的安全担忧,而是怕有损你的名声,你还小,对这些并未在意,要知一个人如果名声弄坏了,是很难挽回的。”

杜奇笑道:“贵叔更不用为此操心了,试想我们为了掩饰此事的所作所为就能博得好名声吗?”

姚富贵道:“那你有为今后想过吗?”

杜奇道:“今天下午我们不是才谈过这事吗?实在不行,做一个啸傲山水、任性而为的江湖游侠也不错啊。”

姚富贵道:“唉,我总是说不过你,你自己看着办好了,睡觉吧,鸡都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