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悠悠我心
作者:河无尘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104

杜奇用尽全身的力量把秦馨抛上山道,他自己却向相反的方向荡了开去加向下掉落。眼见距崖壁越来越远,杜奇却并不慌张,心意始终如一,冷热两股真气在经脉内全运转,使他的身体轻盈无匹,降落的度虽未减缓,却也并没有再加快。

杜奇家传和骆马帮的轻功皆是当今江湖中顶尖的轻身功法,现在杜奇合两家之长,可说普天之下的轻功无与能比者,而杜奇的内功更是独树一帜,他在练功之初,就别开生面地同时修得冷热两种真气,此事即使是广成子亲来也不能解释清楚明白杜奇为何能同时修练阴阳两种截然相反的真气,只因这“长生至要”功分阴阳,一个人一般只能修练一种功法,相应地体内也只能有一种真气运行,若欲阴阳同修,也只有将一种功法练至大成之境后方能再修练另一种功法,象杜奇这样刚开始练功便阴阳同修,同时具备纯阴和纯阳两种真气的现象不敢说后无来者,但至少可说是前无古人。

阴、阳虽不相融,但却能相辅相成,使杜奇的内气雄浑绵长,更何况杜奇的内气已达先天之境,与后天之气有着本质的区别。在后天之气下施展轻功需要调节口鼻的气息来配合,乃是一息接着一息地提气,时有段灭;而用先天之气施展轻功无需口鼻呼吸,根本无需换气,其内气犹如长江大河般连绵不绝,自然能充分挥出轻身功夫的效力,更何况杜奇的轻身功法乃合两家顶尖轻身功夫之长,故直至此刻他下降的度仍能保持不变,但如果照此度直掉下去,杜奇仍然难以幸存。

杜奇虽身负奇技,但在这虚空之中无处借力,也无法改变下降的度和方向,只能徒呼奈何。

正在杜奇无计可施感到绝望之际,忽见几块石子在他与崖壁间掉落,不由心中大喜,强忍住兴奋得想狂疯大叫的冲动,双臂用力一振,一挺腰身,奋然伸出一只脚,险险地踏在距他最近的一个石块上。

石块经杜奇一踏顿成齑粉,随风四散飘荡,杜奇借这一踏之力,虽仍没有暂缓下降之势,但却向崖壁靠近了少许,也改变了少许下降的方向。

至此,杜奇终于松了口气,急忙奋起神威,双脚连环踏出,皆踏在其余四块大小不等的石子之上,石子变成粉末随风散去,而杜奇的下降之势终于减缓,并不断地向崖壁靠近,他瞅准时机,振起双臂,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犹如一只大鸟般飞扑山崖,紧贴在峭壁之上。

杜奇知道此时尚未脱离险境,不敢稍怠,忙施展出壁虎游墙之术,猛然往上升去,只片刻工功,杜奇便翻上山道,安然地降落在秦馨身前。

他见秦馨正软瘫在崖壁旁暗然神伤不住悲泣,不由心中一痛,将所有的疑惧惊惶皆抛诸脑后,怯怯地道:“馨儿,你,你是在为我哭泣么?”

秦馨闻声似是吓了一跳,禁不住“啊”地尖叫了一声,待看清楚说话的是杜奇后,深感意外的神色一闪而逝,不由站起身来,不顾一切地猛然冲进杜奇的怀中,搂着他的颈项,同时大呼道:“噢!杜奇,你没死啊?吓死我了!杜奇,你知道吗?没有了你我好害怕!呜呜呜……”

杜奇被秦馨一撞,又差点掉下山悬崖,急忙双腿用劲,牢牢地钉在山道上,才使两人避免再次同时掉下山崖的厄运。

杜奇耳中听到秦馨由高到低的呼叫,不由心中一软,感到她火热的身体在他的怀中不断地颤抖,似抖去了他的意志和力量,更似抖去了他的智慧和灵魂,觉得全身酥酥软软的毫无力气,而一颗心却疯狂地蹦跳着,似要从他的胸腔中蹦出来一般不可抑制,待听到她哀哀的哭泣声时,思域更是一片迷茫,不由自主地伸手搂抱着秦馨的娇躯,美妙无匹的感觉再次直冲脑际,感到有些晕眩,心脏也更为卖力地跳荡,血流也更加快地流淌,呼吸也更加急促起来,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猛然又感觉到秦馨那柔软的小嘴唇轻颤着印在自己的鼻梁上,滑腻温软的感受瞬间传遍全身,激起一股难以抗拒的冲动,情不自禁下更加用力紧紧地拥抱着秦馨的小蛮腰,似要把她拥入自己的体内才肯甘休。

正当杜奇晕晕乎乎忘却自我不知身在何处所作何为之际,秦馨忽地**一声,轻轻地缓缓地但却十分坚定地挣脱杜奇的双手,离开他的怀抱,推开杜奇,似极腼腆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旋又嫣然一笑道:“噢,杜奇,现在还能见到你真好,我好高兴,真的好高兴!”

杜奇似从云端跌回地面,良久之后头脑还不大清醒,努力驱散激荡在心湖里的诸般感受的涟漪,心神稍复后不由叹道:“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秦馨的脸上忽地飘上两朵彩云,似欲又要扑入杜奇的怀中,但最后终于忍住,掩饰般绕过杜奇身旁,又领先向前走去,略有些娇羞道:“看见你安然无恙,我高兴得要命,刚才只是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才借你的胸膛泄一下,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乱想。”

杜奇道:“我所说并非这事,而是你无缘无故摔倒之事。”

秦馨忽地软语相求道:“杜奇,事情都已经过去,请不要再说好吗?”

杜奇又紧跟在她身后而行,似不相信她的话,疑惑道:“真过去了吗?”

秦馨道:“当然是真的,难道你还要怀疑吗?”她见杜奇没有应声,不由吟道:“悠悠我心,苍天可证,我对杜奇,一片赤诚!”

杜奇两次身临险境,激起了许多想法,本欲向秦馨责问,听得秦馨此言不由暗叹一声,只得作罢,却反反复复地暗自思量,思虑取舍,不经意间在心中留下了不可抹灭的阴影亦不自知,于是他嘴上淡淡应道:“天快黑了,注意脚下的路,千万别再摔倒了,万一我来不及反应,最后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秦馨娇嗔道:“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你还是在责怪我,不肯相容于我,是否在想办法尽快把我送走呢?好,你把我送到我师父那里去吧。”

杜奇想及秦馨可能也许只在意她师父的管教,能把她送到那里去自是最好不过之事,于是问道:“你师父在什么地方?”

秦馨似有些暗然,又似有点恼怒,显得极不情愿地吃吃道:“我师父向来住在庐山掩月观,只不知现在她回去没有?”

杜奇**及来追查秦馨的是锦衣卫、厂卫和三司有关人等,追她的又是禁卫军,若不搞清楚状况就这样走下去,说不定他们一路上随时都会遇上追兵,一旦进到城镇里很可能就成了别人的俘虏,因此杜奇实不愿就这样盲目地向前闯去找她的师父,但他又有些害怕再与秦馨单独相处下去,如果一不小心栽倒在她手里就亏大了,又极想早点送走她,故一时之间不由患得患失,不知应该怎么办,只好问道:“你怎么知道你师父不在家?”

秦馨道:“几天前,我陪师父到武当山玉女观访友,还没来得及上山,沈叔就来接我到了襄阳,我在那只呆了一天,之后就遇上了你们。”

杜奇道:“那只肥羊是什么人?”

秦馨不解地问道:“什么肥羊?”

杜奇不由失笑道:“不是,你那沈叔是什么人?”

秦馨道:“他是我爹的一个谋士,更是我爹的兄弟,为人忠厚老实,富有智计,武功高强,怎么,你怀疑他?”

杜奇道:“我并不是怀疑他,只是顺便问问。你是否清楚有多少人知道你与你师父的关系?或者说,有多少人知道你师父的存在呢?”

秦馨疑问道:“你问这么详细做什么,想查什么呀?”

杜奇似是失去了耐性,闻言没好气地道:“我哪有闲情逸致查什么?只是考虑到你目前的处境,想多了解点情况而已,如果你不想说就当我没问。”

秦馨思**电转,最后暗暗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你自己事先又不说清楚,这样问长问短地谁知道你是好奇呢还是别有用心?”

杜奇本想弄清有关秦馨的详细情况,但见秦馨似对他存有介蒂并不愿配合,于是懒得再问,并不应声,秦馨见杜奇的神色阴暗低沉,毫来由地芳心一颤,又道:“我师父向来很少与外界接触,应该没有什么人知道她。”

杜奇思索着道:“那些人既然在你去襄阳之前就在那里等着查你的行踪,说明他们早知你定会去襄阳,可见你与你师父的关系并非无人知道,为安全计,目前我们要处处小心,如非不得已不能进城镇,也不能去找本帮分舵寻求帮助,更不能去你师父那里。”

秦馨笑盈盈地道:“是否只能与你在这山中同进同退永不分离呢?”

杜奇惆怅道:“岂敢!我只是想及你的处境,一时有感而言而矣。”

秦馨道:“你还是没有改变主意仍在想办法急着把我送走?”

杜奇叹道:“谁叫你们找上了我骆马帮呢?我这样做只是为了维护我帮的信誉,完成你们所托,实属最正常不过之事!”

秦馨气苦道:“我就那么惹你讨厌?”

杜奇忽然笑道:“馨儿惹人讨厌吗?我怎么没有觉?”

秦馨嗔道:“最讨厌你油腔滑调说话不伦不类又自以为是!难道我们就只能保持在雇用和被雇用的关系上?”

杜奇淡淡道:“这种关系能够维持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秦馨道:“难道你想毁约?”

杜奇肯定道:“我骆马帮行事向来有始有终,从未听说有主动毁约之事。”

秦馨疑惑道:“难道你刚才没有这个意思?”

杜奇道:“你们的行程如果由我骆马帮安排,无论生什么事故,我骆马帮均负全责,但这次刚刚出,你们就擅改行程路线,更把我们都弄上那条倒霉的大船,使我们的任务不能顺利完成,其责自不在我。”

秦馨娇嗔道:“原来你不但最爱油腔滑调满嘴脏话,还喜欢强词夺理开脱责任,按照你的意思,所有这一切的责任都应该由我负?更何况现在追究责任并不合时宜,况且就我们两人也作不了定准,又何必在此徒费心神?”

杜奇道:“我并无在此时此地探究责任属谁之意,我只是想说清楚,据你我双方当初约定,自登上你们指定的坐船时,我们之间的雇用关系虽未结束,但我骆马帮完全拥有继续还是解除这种关系的权力,所以,能否把我们间的这种关系维系下去,完全取决于我。”

秦馨道:“难道你现在就想取消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再管我?”

杜奇道:“也许吧,不过还在考虑之中。”

秦馨不由娇笑一声,问道:“难道你自己说过的话不算数了?”同时运脚如飞,在这险峻的山道上走得又快又稳,根本没有人相信她会接连两次差点摔下悬崖,全靠杜奇舍命相救才幸免于难。

杜奇懒散地反问道:“我说过的话可多了,不知你所指的是哪一句?”

秦馨并不以为意,依然娇笑道:“你那天不是信誓旦旦地说道‘馨儿别怕,有我呢,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想办法保你平安无恙,然后送你到要去的地方’吗?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如果是就明说得了,我是不会介意的,不用去找那么多的原因和借口。”

杜奇淡然道:“我骆马帮向来奉行的原则就是:欲完成任务,必须先保护好自己。所以,在目前的处境下,我欲解除我们间的关系自是无可厚非。”

秦馨似有点惶乱,无助地问道:“难道事情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

杜奇淡淡道:“我杜奇向重承诺,为了我帮声誉,无论如何我也会想方设法地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所以你大可放心。”

秦馨似松了一口气,情绪却显得有些低落,低声道:“杜奇,对不起!”

杜奇诧异地问道:“馨儿你做错了什么事居然还要说对不起?”

秦馨忽地停止前进,猛地回过身来,看着随她而止步的杜奇,鼻翼微微**,长长的睫毛下孕育着两泓清澈的清泉,似欲立即夺眶涌出般默默流转,气苦地道:“杜奇,事已至此,你要我怎么做才能释你之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