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大隐于市
作者:河无尘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978

秦馨猝及防下被杜奇拉得飞了起来,忽觉已处身于官兵群中,当下也不由分说,展开拳脚,猛往身前的官兵身上招呼。

那些官兵哪想得到会突然从树后钻出人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被来人打得人仰马翻,瞬间倒了好几个,正惊慌间又听到来人的喊叫声,真以为有大队人马杀到,哪有工夫分辩真伪?顿时心中慌,皆感惶恐,只来得及一声喊便丢盔卸甲地撒腿向后跑。

这些官兵处于倭寇和蒙古兵侵扰不到的安全地域,平日里几乎从不操练,惯于养尊处优,只会寻欢作乐,个个养得脑满肠肥,胆小如鼠,爱惜自己的性命胜于一切,偶尔出动绞杀武林人士或帮派,皆是以众凌寡,又从不与他们正面对阵,只是先远远地用箭射击,等对方失去反抗力之后,再围扑上去砍杀,对此,这些官兵不觉其苦,反以为乐。

这一次,为围杀近两百武林人物,他们竟出动了八千之众,还有一百多锦衣卫和厂卫,本以为是手到擒来之事。果然,他们顺利地完成了包围,只等从东西两条大道上攻进去好好地射杀一番,说不定还能从那些被射杀的死者身上搜罗一点油水。谁知他们还没来得及出动,那些武林人士居然放起火来,分派在山头上的官兵见势不对便急忙逃之夭夭。

这一队官兵见前路上浓烟滚滚,烈火熊熊,还未近前便感到热浪阵阵,本就害怕得要死,不愿再前进,但在官长的催促下,只好遥遥地跟在前面一队人的后面慢慢地向前摸去。

他们正欲转过前面一块突起的大石向前推进,忽然从石旁树后跳出人来,只眨眼间便被打倒好几个,皆以为是大队武林人物突围杀至,顿时引起一阵慌乱,尽皆双腿打颤,为保命顾不得多想,立即不顾一切地掉头便跑,与后面正前行的人撞在一起,挤成一团,相互推搡间,又有一些人被挤进火堆,这些人遇火烧之后又猛地跳出来,受痛惶急下更是用劲地往后挤,倍添惶恐和混乱。

杜奇和秦馨冲入官兵阵,本以为会遭到强猛的攻击,故他们出手毫不留情,虽未要了那些军士的命,却也让他们暂时失去了战斗能力,谁知那些官兵见他们攻来,竟一哄而散,根本没有人出手阻击,他们所至之处,众官兵皆慌乱地躲避开去,杜奇见状不由大喜,拉着秦馨紧贴在几名军士身后向前撞去。

那几名军士见有人追来,不由亡魂皆冒,更加惶乱地往后逃,见退路被阻,不由高声叫道:“快跑啊,贼人杀过来啦!”

这声叫喊犹如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顿时,惶乱如同波浪般在官兵队伍中向前后漫延开去。后面那些不知情况仍在向前挺进的官兵听到这声叫喊后,在暗自庆幸自己走在队列之后没与贼人正面相对的同时转身便跑,更有一些军士一边转身向后跑一边也高喊道:“快跑啊,贼人杀过来啦!”

顿时,“快跑啊,贼人杀过来啦!”的叫喊声此伏彼起,一浪高过一浪,响彻云霄。这叫喊不但使得他们这一队人亡命般地向后飞奔,也给他们前面那几队官兵造成了影响,那些官兵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不由惊疑参半,最后终于一声喊,争先恐后地跟着向后撤退。

杜奇和秦馨见身周的官兵似没有看到他们般,对他们不理不睬只顾向前飞奔逃命,两人也不为己甚,不再出手伤人,只与他们一道向前冲。片刻来到路口关隘处,两人见官兵慌不择路下,部分军士收势不住更是滚下山坡,顿时引起一片惨叫惊呼。

杜奇略一扫视四周,见火还未燃至此处,便脚不停步地拉着秦馨转上右面山坡,借着山石树木长草的掩护,在悬崖峭壁间似猿猴般攀越而上,偶尔回头一望,并未见官兵追来,也未见一个武林人物逃出,但此时他们已顾不得其它,也不敢稍歇,一口气奔出好几里地,直至力尽,两人才喘息着躺倒在一片悬崖间上不着天下不沾地的石台上。

稍倾,秦馨似未放下心来,喘息道:“喂,我们逃出包围圈了吧?”

杜奇也喘息未定,闻言不禁笑道:“他***,这下折腾的,弄得老子象惊弓之鸟一般逃出这么远仍然心惊胆战双腿软。”

两人的言语神情中皆透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快意,秦馨听到杜奇出口成脏,不由娇嗔道:“惊魂未定又在翘尾巴了?快说,你是跟谁学的?”

杜奇又喘了两口粗气,半支起身来侧向望着秦馨,见她秀丽的鼻尖上闪耀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由想起那日在江边初见她的情景,一颗心不由自主地狂跳了起来,蓦地觉得周身微微热,顿生一种依恋的感觉,怔怔地看着她圆润的脸,明亮的眼,淡雅的眉,秀挺的鼻,娇艳的唇陷入了无边的遐想之中。

忽见秦馨向他看来,急忙慌乱地移开目光,恍惚间觉得秦馨正展开笑容,好似那笑容绽开在他心坎上一般,那娇美甜馨的感觉刹那间从心头醉到骨髓里去,飘飘然地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慌乱地道:“只要你跟着我就会明白的。”

秦馨见杜奇久久没有说话,不由向他看去,见杜奇正呆呆地看着自己,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顿觉心中一喜,不由嫣然一笑,见杜奇看到她的笑容不但没有再看着她,反而移开目光望向别处,立时感到一阵失落,心中空荡荡的再无一物,待听到杜奇的话,心中又是一喜,却道:“就你在那臭美,谁愿意跟着听你乱放臭气看你自得意满的小人模样?”

杜奇翻身坐起,打量了一眼四周道:“我们准备在此过夜?”

秦馨娇笑道:“怎么,没主意了?”

杜奇干脆站了起来,哂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尽快赶路,还不起来!”

秦馨只好翻身站起,愁眉苦脸地道:“可是我们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对于秦馨这个问题,杜奇也无法回答,只得道:“馨儿别担心,跟着我走就行,大不了我们便过关斩将,直到找到你的父兄为止。”

秦馨道:“如果真要那样,我们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杜奇笑道:“我只是说说罢了,看把你吓的,差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说话间,两人已攀上山崖,寻到一条早已荒弃的羊肠小道,嬉戏追逐着向前闯去。

天黑时分,终于遇到一条小村庄,只有十余户人家,此刻家家户户材门紧闭,其中有灯火的只有两三家,可见这里的村民生活清苦,唯有节俭过活。

两人欢天喜地地朝村庄走去,蓦地犬吠之声大作,顿时群犬相应,五六头巨犬还此进彼退,互相壮胆地朝他们移来。两人虽不惧群犬的攻击,但仍是暗自提防,幸好有村人出来制止群犬,远远地喝问道:“是哪一个?”

杜奇忙迎上前道:“大叔,我们兄妹两人随父母外出时路遇强盗,慌忙中与家人失散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现在天已黑,能否借住一宿?”

幸得村人纯朴,将杜奇的话信以为真,又见他们满面风尘,不由怜意大生,连忙满口应承,轰散群犬,热情招呼他们共进晚餐并留宿一晚。

翌晨,杜奇在村人的推辞下奉上食宿费用,同时打听清楚所处的方位及路径,与秦馨向主人告辞后觅路而行。

午后,两人终于来到兴国府城,见这城虽不大,但却是墙高门厚,紧邻长江,显是一个军事重镇。两人进得城来,杜奇见城内瓦屋鳞次栉比,店舍商铺林立,虽不比襄阳的繁荣昌盛,却也是人丁兴旺,一派繁盛的景象。

虽然进得城来,但杜奇仍然不敢马虎大意,也不敢去找寻本帮人员以求帮助,提心吊胆的往府衙摸去,看是否有秦馨和自己尊容的绘像悬赏,若无才能安心住下来,若有则只好立即逃之夭夭了。

到了府衙后,只见告示栏贴满了各类文告,却不见任何悬赏的榜文,杜奇放下心来,一时不由心花怒放,一声欢呼,引来许多奇怪的眼神。

秦馨也松了一口气,欢呼道:“呀,我们去找吃的去,从昨天到今天都没吃过象样的东西了。”

杜奇现在囊内已有几个子儿,非是多天以前身无分文的穷混混,又经过一番死里逃生,心情大是不同,胸膛也挺直多了,闻言大模厮样道:“我们先去弄身穿的再说。”

秦馨又一声欢呼,拉着杜奇就往衣铺钻去。杜奇自己只买得一身衣服,而秦馨却死缠烂磨地买了好几套衣服和一些她看得上眼的小玩意,有些也许只是当时觉得好看好玩,过后却是根本用不着的东西秦馨也买了几样。这样一来,杜奇囊内的现银去了大半,连忙扯着秦馨去找客栈。

杜奇忍痛找了间看来不太贵的小客栈,要了两个小房间。各自沐浴更衣后,杜奇见天色尚早,来到秦馨的房内,见秦馨身着男装,越显得俏丽秀雅,不由笑道:“我的馨儿真好看,过去象仙女,现在象金童,弄得我心慌意乱的不知所措,这头巾应该这样系才对。”他边说边伸手去帮秦馨整理头巾。

秦馨伸手拦住杜奇的手,同时侧头躲开,脸上忽然飘上两抹红云,娇嗔道:“谁是你的馨儿,再胡叫乱吠看我不把你的臭舌头勾出来喂小狗才怪。”

杜奇收回手笑道:“馨儿饿了么?我们吃饭去。”

秦馨道:“就你一天到晚专门想着吃,看来我只好陪你去了。”

杜奇仍然笑道:“那就让我的馨儿先陪我去大吃一顿再说其它的。”

秦馨讶道:“难道你还有什么事藏在心里没有说不成?何不先说出来听听,免得我想到这事吃起饭来都不香。”

杜奇道:“刚才进城时我见这里还不错,便想在这里先安顿下来,只不知你意下如何?”

秦馨想了想道:“你不是叫我跟着你就行吗?你自己看着办吧。”

杜奇道:“那我明天就去探听一下看有什么工作需要人手又适合我们,不是,是适合我干的,等这阵风声过后又探得确切的消息后再定行止。”

秦馨笑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没想到你想得还挺周到,我也能干活的,也算我一份吧。”

杜奇看着秦馨的娇颜,忽然觉得有些慌乱,红着脸尴尬道:“我们吃饭去吧,刚才听掌柜的说前面街口那家‘佳宾楼’的醋溜鱼还不错。”

秦馨道:“那你还不赶快带路却耗在这里干什么?”

杜奇仍目不转睛地盯着秦馨,又笑道:“我现在忽然不想吃饭了咋办?”

秦馨不解地问道:“怎么啦?”

杜奇笑道:“我已经饱了!”

秦馨的脸上又飞上两抹彩霞,嗔道:“别贫嘴了,现在吃饭要紧,还不走?是否要我弄把钢叉来叉你出去?”

杜奇跳往房外叫道:“千万别那样做,否则有失我馨儿的风度。”

秦馨也跟着跳起身来追往房外,叫道:“赶快把舌头伸出来让我勾!”

杜奇猛地折回身拉起秦馨的一只小手,边往外奔边笑道:“馨儿想吃吗?”

秦馨不得不跟在杜奇身旁,闻言道:“什么?”旋又会过意来,似欲摆脱杜奇拉着的手,但终未摆脱,叫道:“别把油腔滑调当有趣,再这样我真不理你了!”

两人刚从客房的走廊拐进客栈的大堂,杜奇正欲说话,忽见一个客栈伙计一只手托着肿得老高的脸从门外奔向柜台旁,血水丝丝地从他口中飘落,另一手指着门外,含糊不清地哀鸣道:“我怎么了我?他一掌就把我打成这样?”

此时,客房内的客人正准备出去吃晚饭,没有找到住宿地的行人正在找客栈订房间,正是人来人往特多的时刻,众人听到那伙计的话,看见那伙计的模样,皆不由好奇地围了过来。

客栈的掌柜见此不由惊异地问道:“冯祥,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