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六 火树银花
作者:河无尘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683

那伙计骤然听到杜奇那如雷的喝声,惊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急忙上前从姚辉禄手中抢过包裹,又讨好似地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恭敬地道:“公子尽管放心,小的这便去收拾房间,保证让公子和两位大人满意!”语毕,方谦恭地施礼退回客栈,使一些聚集在客栈大堂内看热闹的客人和其他伙计一哄而散。

远处街沿和窗后虽然也有人在看热闹,但近处却无人围观,或许是见事态已经平息,或是他们已经司空见惯类似此等之事,见杜奇向他们望来之时,皆装着若无其事般地举目他顾,纷纷走了开去,或是重新干起自己手中的活来。杜奇浑似毫不在意这些人有何反应和感受,自顾招呼姚辉禄和郝礼平道:“两位大人请!我们到前面找间象样的铺子吃早点!”

郝礼平欢喜地道:“公子请!多谢公子大义相助,此恩不敢言谢,但我郝礼平定当铭记五内,永不敢忘!”

姚辉禄见郝礼平似欲撇下他立即跟随杜奇而去,但他却仍站在原地,双眼望着脚尖,一副为难的神情,但最后似是被穷困潦倒折磨怕了,终于下定决心,猛地抬起头来,双眼定定地望着杜奇,坦然地道:“我已将公子当初相托代管之物弄丢,实无脸再见公子,如今得公子仗义相助,我更感汗颜,但公子有令,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无论公子欲如何处置此事,我姚辉禄均甘愿受罚!”

当日杜奇也是迫于无奈,带着戏弄一时看不顺眼的姚辉禄和郝礼平,方佯装用家传玉佩换取一餐之饱,后趁姚辉禄不备悄悄取回,他没想到姚辉禄竟为失去他那方玉佩而耿耿于怀,在这山穷水尽之时都不敢与自己相认,心中不由升起一丝歉意,但他又不好坦承已取回玉佩,唯有决定帮助他们度过眼前难关,以释自己之怀,于是说道:“姚大人不必在意,象那样的小玩意我家中多的是,倒是当日姚大人和郝大人的知遇之恩使我少受许多苦处,小子不敢稍有相忘,今日碰巧遇上两位恩人,我自然要好好地表达一下心意!”

姚辉禄老老实实地道:“实不相瞒,当初我实有心将公子那方宝玉据为己有,才舍得请公子兄妹去吃喝一顿,但我们也没有付钱,直到不见了公子那方宝玉,我才知道自己福薄,无缘拥有那等宝物,这才感到有些对不住公子。”

听姚辉禄的语气,便知他没少为此事焦虑担忧,看来不是自己之物千万不要挖空心思去巧取豪夺,否则到头来仍是一痴,更有甚者却得不偿失,不但害了别人,也累了自己。听到姚辉禄的话,杜奇不由有些干涩地笑了笑,诚挚地道:“两位大人觉得愧对于我,而我又非常感激两位大人,我们如此自责自怨根本于事无补,我们何不忘掉以前之事,重新相交呢?”

姚辉禄和郝礼平自是大喜过望,在如此窘迫的状况下能结交上象杜奇这样的有钱公子哥儿,并且得到他无偿的帮助,无疑是做梦也难以想到的好事,但姚辉禄仍有些不放心地道:“公子真的不在意我弄丢了那块宝玉?”

杜奇毫不在意地哂道:“嗨!一件身外的死物怎能抵得上我对两位大人的感激之情?姚大人再也不必提起此事,否则便是拿我不当朋友!”

姚辉禄终于放下了这几个月来一直压在心中的石头,欣喜地道:“公子如此大度,姚某自当谨遵公子之言!”

杜奇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却转向那少女道:“请问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子道:“不敢有劳公子动问,小女子姓黄名银花,人称‘火树银花’,也有人直接称小女子为‘银花’,公子叫我‘小花’便可!”

杜奇道:“好,小花,你就先跟我们走吧,如果想离开时说一声便成!”

黄银花喜滋滋地道:“多谢公子!”说着,以得胜者的姿态无视地望了马雨筱一眼,好象在向马雨筱示威一般。

经杜奇刚才的喝声一震,马雨筱心中的怒气早已消散,此时对黄银花的挑衅似是不屑一顾,“扑哧!”笑道:“‘小花’,的确是一个好名字!”

虽自觉“小花”这个称呼有些土气,但见马雨筱极力夸赞,黄银花也不由喜上眉梢,对她的神色稍霁,在心中已不介意两人刚才在言语中引起的不快,灿烂地笑道:“谢谢!”

马雨筱亦笑道:“不用谢,我认为‘小花’这个名字好,是因为我以前那个最要好的伙伴名叫小花,我离开时它一直跟着不忍离去,直到遇上那个死老头它才不得不与我分开,唉!不知它现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黄银花道:“这位姐姐不用担心,想你那位伙伴必定会回到她的亲人身边,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马雨筱所说的小花其实是一条小花狗,她借此用来暗骂黄银花,但黄银花却并不知情,还以为马雨筱在真心夸奖她呢。见黄银花一副认真的感激和关心的模样,马雨筱自觉有些过意不去,不由关切道:“唉!但愿如此吧!哦对了,小花妹妹一向靠什么过活呢?”

黄银花道:“没有固定的模式,能怎么活就怎么活,只要不空着肚子便成。”

马雨筱讶道:“那不是很辛苦?”

黄银花深有感触地道:“谁说不是呢?即使口袋里半个子也没有,每到一处还得充大爷,要不然定会被人瞧不起,一个不好还会被官府中人请了去,到时就真的亏大发了。若想在人前混个一餐半顿,也要看准人才敢开口,要不然定会自取其辱,唉,如今在外面讨生活越来越难了!”

马雨筱笑道:“所以小花妹妹一遇上我们杜公子,便想紧紧地缠着不放?”

黄银花直言不讳地道:“是啊,象公子这种古道热肠之人,心地再坏也有几分,即使上他的当也不会出现什么大的状况,所以我欲跟随公子确是出于至诚,并无半点虚情假意。”

马雨筱道:“小花妹妹就那么自信,不担心我们公子对你不利吗?”

黄银花似有些傲然地道:“我混迹江湖两三年,别的东西没有学到,但却学会一套相人之术,自信看人不会有什么偏差,公子有时也许会在口头占一点便宜,便绝对是一个一等一的正人君子,所以我放心得很!”

马雨筱笑道:“纵然公子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也会被你这番花言巧语捧得暂时放弃作恶I是我们皆居无定所,过了今天不知明天会怎么样,小花妹妹跟着我们不怕吃苦受累吗?”

黄银花道:“再苦再累想来也比我独自一人一日三餐不济的强吧?”

杜奇知道马雨筱看似东一搭西一扯地与黄银花闲话,实是在绕着弯子欲套问黄银花的来历,探问她的心意,谁知黄银花乖巧得紧,回答均极巧妙,专说好听的话,再加上马雨筱问得并不得法,连黄银花半点出身来历和真实心意也没有问出来,如果身边跟着这样一个身份来历不明之人,他们谁也不会安心,而现在他又不便直接相询,只有等待适当时机再详加打探。眼见洗心池在望,杜奇只好岔开话题道:“小雅,我们准备去哪间早点铺呢?”

温文雅道:“前面拐角处的辛记菜肉包、王氏千层饼、郭氏混沌面和对面的林记滚油锅贴、三羊肥肠粉、九牛拉面、荆氏切糕,还有那家宫氏八宝粥也不错,去哪家自然由公子决定!”

黄银花接口道:“看这位姐姐对这里有名的早点铺如数家珍,想必对此处一定十分了解,姐姐可知此处新开张了一家夹肉饼店?只是那夹肉的饼便是一种上佳的点心,味微甜绵实斤斗,很有嚼头,若夹上炖得熟透了的五香猪肉,那味道可说是天下独有,咬上一口便满嘴流油,让人赞不绝口,吃了一次想着第二次,我们反正要吃早点,何不到那里去尝尝呢?”

马雨筱笑道:“若不是我们相识在先,一定会以为小花妹妹是那家夹肉饼店的媒子,不过听你这样一说,我还真想去看看,只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杜奇道:“天下绝佳的点心尽在我心中,这夹肉饼到是第一次听说,自应去见识见识,我们便去那夹肉饼店吧!”

黄银花似识途老马般地道:“那家肉夹饼店就在对街背阴处,原只卖烘饼,只是生意不大好,店主老两口连维持生活都难,据说某日家中有客来访,老两口别无它物招待客人,唯有待卖的烘饼尚在炉灶中,于是只好拿来待客,但又感到太过简陋过意不去,于是将仅有的一点五香肉夹在饼中,客人吃后连连叫好,于是试着以此相售,谁知竟然十分畅销,如此一来,那老两口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又加卖羊肉泡馍、面条、粉丝等小吃,现在已是这里最大的早点铺,仅伙计伙夫就有上百人。”

马雨筱道:“看来小花妹妹曾经光顾过这家夹肉饼店咯?”

黄银花干笑道:“我哪有银钱来此消费?只是听说后贪图夹肉饼的美味,曾来做个两天小工,可我实在不是做那种工作的料子,根本干不下去,只好忍痛离去静待时机,看来今天终于可以去那里一饱口福了!”

马雨筱笑道:“说了半天,原来你是把我们公子当成冤大头在整啊!”

黄银花道:“我岂敢有如此想法,只是特意温馨向各位推荐,随便沾沾光一偿夙愿而已,若你们不愿去我哪敢强求?喏,到了!”

杜奇等人举目一看,但见这家打着“何记”的肉夹饼店确实比别的早点铺气派亮丽,显是不久前新装修过,店堂内更是窗明几净,几乎纤尘不染,其整洁光亮堪与一般的酒楼媲美,毫无其它早点铺烟气弥漫的模样,此时虽然已过早餐时间,但宽敞的店堂内仍然人头涌涌,至少有九成座位有人。

穿梭忙碌的店小二见到杜奇一行七八人涌进店来,忙热情地分出两人迎了上来,客气地将他们引到最里端一张空桌旁,一名店小二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名店小二在桌旁侍候。

人尚未坐下,黄银花便叫道:“先给我们每人来五个夹肉饼、一碗羊肉泡馍、一碗麻辣粉丝。”

那名店小二怪怪地看了黄银花和众人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鲁妙儿不禁问道:“小二哥可有话要说?”

那店小二腼腆地一笑,仍以有些怪异的目光悄悄地扫了一眼黄银花一眼,显得有些慌乱的道:“没,没什么!请各位客官稍候,每人五个夹肉饼、一碗羊肉泡馍、一碗麻辣粉丝马上送到。”

杜奇笑道:“小二哥不用奇怪,吃不了的我们这位小花姑娘兜着走,你只管按吩咐去办吧!”

那店小二恭敬地喏喏连声而退,去为他们准备黄银花所要的饼馍粉丝。

听到杜奇的话,众人才明白那店小二为何会用那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们,于是皆不由望向黄银花。

黄银花见众人皆望着自己,每个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不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黑脸微红道:“看什么看?我知道一般人都吃不了那么多,念及我们大家没有谁吃过这种美味,必定比一般的人稍微吃得多一点,所以我便为大家多要了一点点,凭我们的能力,应该能把这些东西消灭光的,嘿嘿!”

鲁妙儿道:“小花妹妹如果真想长久跟随公子,最好节制一点不要铺张浪费,要知公子的银钱也来之不易!”

黄银花本未将鲁妙儿这个小麻面小个子放在眼里,现在见她居然不知天地厚地来教训自己,一时颇感不快,但她却未象对付马雨筱那样针锋相对,而隐忍不发,暗暗记恨在心中,以期有朝一日再找她算账,于是显得有些恭敬地道:“谢谢提醒,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幸好黄银花存下了“秋后算账”这个念头,若她真象对付马雨筱那样来对付鲁妙儿,那才真会吃不了兜着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