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尚这次发扬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优良品格，“逆来顺受“地听我肆无忌惮地发泄完，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晓醒，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原谅。以后，我就老老实实地服从领导安排，服从领导调度。领导要我向东，我不敢朝西。领导要我朝西，我不敢往东。……
同时为了表示忏悔的力度，路尚竟然在我们面前泪水长流了。这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路尚一直是像孙红雷第一硬汉常驻我心里的，眼泪那是贵如油。如实在不得已，顶多是泪腺处产生几滴两个氢一个氧组成的化合物，闪几下，就完事了。这一次就非同猩了，像断不了线的珠子，加速度地往下一个劲地自由落体。看起来，还挺“楚楚动人”的。
最先动的人，是我老爸。他老人家看不入眼了，跳将出来为受苦受难的男同胞路尚鸣不平了，怒喝道，晓醒，你太过分了，不像话。
我苏晓醒，身为女人，最是看不惯，男人这副软不拉几的德性。知夫莫如妻，路尚是在装可怜。我呢，见好就收，取消了继续“谩骂”教育，毫无同情心地挥着手鼓励地说，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哭吧，继续哭，别停。
浚晓醒，你怎么就无事蛮三分理了？人算不如天算。这怎么能怪路尚呢？今天。路尚上上下下忙了一天了，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赶紧给路尚道歉。老妈也看不下去了，皱起眉头呵斥我。
我看了看路尚，样儿还挺无辜的，没好气地对路尚说，好了，好了。还说将来要当CO，哪有CO随便哭鼻子的？
晓醒，你既往不咎，肯原谅我了？路尚立马就一惊一乍地欣喜无限地问。
藐我就知道他是在“使诈”，他路尚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便耷拉着眼皮爱理不理地说，猫哭耗子，多此一举。你恶心不恶心啊？
路尚，别理她，不讲理的东西。走，我们吃饭去。老妈立起身来，然后凑到我的耳边告诫我，磨着牙小声地嘀咕道，看你让人家下不了台。男人可是要捧的。把路尚气跑了，我看你怎么办？说完，横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头，说，走，路尚，我们走。
好，走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路尚临走之前还和我亲昵了一句。
大队人马一走，我的多余能量就无处可泄了，心里面空挠挠的。
躺在床上，寂寥地仰望黑幕一般的夜空，影影绰绰的几颗星星寂寥地挂着，没精打采地时隐时现。秋意渐浓，不时吹进来的风，拂面带来阵阵凉意，我打了一个寒噤。也许，真的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忍不住，我又泪眼朦胧。
正在我独自空悲切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我连忙擦了擦泪眼。
新进来的是和我同一种类的“伤病员”。她的样子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她了，估计六级的强风就能把她吹得像纸一样乱转。因为人瘦，两只眼睛看起来大得像铜铃，高高的颧骨更显得突兀。
她被安置好后，她老公就出去买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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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自然是同病相怜，话题多多了。
经过大手术的她精神状态很好，一安置好，就和我搭话了，喂，你这是第一次？
当然，你是第几次？我惊讶了，一次就够我受了，身心那是备叫一个摧残。
我一看，就知道你是第一次。我可是久经沙场的。我这是——第——三——次了。说着，她艰难地翻过身，面朝着我，龇牙咧嘴的，估计是伤口撕裂般地疼痛了。
什么？三次？我的妈呀，你可是真能折腾的。为什么啊？为什么一二再，再而三的呀？我叹为观止，瞪着眼珠子问。
为什么？生活所迫呗。不打掉，孩子出来跟着我们一起受苦遭罪呀？她眨巴了一下她那铜铃般的大眼，一颗晶莹的泪水就出来了，然后灰灰地说，有什么办法啊？我们结婚五年了，到现在还上无片瓦，下无寸土，流离失所的。我老公因为做生意亏了本，到现在还债台高筑，欠了亲戚朋友一屁股的外债。要是孩子一生，开支就大了，我们那债，就不知何年何月还得了了。所以就咬咬牙，狠狠心，计划生育了。说完，眼泪就哗哗的，如泄闸的洪水，拦都拦不住。
哦，原来如此啊！我唏嘘，我发达的泪腺也即时生产出大批的不值钱的眼泪。
好一会儿，她擦着眼泪，慨叹道，你说，人活在这世上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也感慨道，是呀，怎么就这么难呢？我也深有同感。
这要计划到什么时候啊？她悲伤的情绪又一次涌上来，哀叹完，眼泪又一次溢了出来。
我透着泪花儿，哀伤地说，我是自然流产的。
两个女人就你看着我哭，我看着你哭，哭了好一会儿。
我先止住了，擦着眼泪说，快别了，看眼睛都哭红了，等会叫人见到不好。喂，你叫什么啊？
她也听话地点了点头，擦着眼泪，说，我叫刘燕儿，你呢？
我说，我叫苏晓醒。燕儿，你真坚强。
什么坚强啊？被逼的啊！我这是叫作孽！刘燕儿诋毁自己。
快别这么说。……我安慰她。
……
多年以后，我都记得那个叫刘燕儿，陪我流了一地眼泪的女人，因为相同的命运，我们互相抱团取暖，互相安慰。只是，后来，我知道，她和她老公苦尽甘来，成功了事业，而且是很成功。但她因为宫壁过度损伤，而造成了终身不育。
再遇到她时，是在许先家——松江佘山别墅区，巧的是，她就是许先的邻居。而她以后的故事，还待续，也是促使我写这部小说的部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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