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一股暖流
作者:狐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503

o35、一股暖流

在一段时间里,我成了众矢之的,是负面的道德典型,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并一致受到全校师生的冷落。

我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深深自责当中,一直到辍学为止,甚至延伸至以后更长时间里,我都无法完全摆脱此事投在心里所产生的阴影。对我而言,那一段时间就是一段灰色的记忆。

不过,这段灰色记忆里不乏有亮色。就曾经有这么一个女孩,在我倍受精神煎熬的时候不失时机地伸来关怀之手,犹如寒潮里涌动的一股暖流,让我温暖,让我回味!

她叫王清莲,是我的同班,而且巧合的是,我们两人还是同龄。

王清莲给我的印象一直就是一个假小子的形象,穿的是她哥哥的衣服,扣子扣得上下不齐,趿双一长一短的拖鞋,不修边幅,邋里邋遢,而且还是个大嗓门,无的放矢的高声说话,毫无顾虑的放肆大笑,完全没有女孩子应有的文静与矜持!

然而,就在一堂自习课里,她所表现出来的勇敢与无畏彻底倾覆了她在我心中的固有形象。

有一天,心事重重的我又引了苏得利恶作剧的兴趣。他到教室外撒了一泡尿,回来后就直捅我后背:“喂喂,林老师要我叫你去他办公室。”

在这一段时间里,我被班主任林老师叫到办公室里接受思想教育是家常便饭,所以听到此话,想也没想,起身走出教室,直接往林老师办公室而去。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无事找事的我又一次被林老师狠狠地训了一顿。

我垂头丧气地返回教室,看到苏得利手指着我正和几个人前仰后翻笑成一团,方知受了他的愚弄。

由于被铺天盖地的不良言论折磨得没有了先前的底气,我尽管怒火中烧,到底还是敢怒不敢言,唯有狠狠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坐回到座位。

不料,苏得利使坏,暗暗用脚勾开凳腿。

我没提防,一屁墩坐在地上,摔了个仰八叉,把后面的课桌也撞了个东扭西歪。

可气的是,苏得利还阴阳怪气地说:“对我有意见是吧?那也得冲我的人来,别把气撒在课桌上!爱护公共财产,人人有责!”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我忍无可忍,正要作的时候,王清莲走了过来,指着苏得利道:“苏得利,不要欺人太甚!”

苏得利上上下下打量了王清莲一番,凶霸霸地说:“假三八,关你什么事?想抱打不平也轮不上你,一边呆着吧。”

“我看不惯你这样欺侮人。”王清莲一副凛然不惧的样子。

“我欺侮谁了?你可要弄明白,他可是个道德败坏的人?我也只不过对这样的人实行无产阶级专政罢了。”多吃了两年饭的苏得利振振有词,能说会道。“无产阶级专政”是文化大革命时期的政治术语,却也是后来一段时间里对某些不正当事件采取强硬手段的口头禅。

“方翔不就是在他姐姐洗澡时去偷看了一眼吗?看人洗澡怎么了?我们村里的女孩子与男孩子在水坝上洗澡时还不是一样光着身子,也没有谁说谁偷看洗澡。”

王清莲口无遮拦,把班里的其他女同学羞得满脸通红,都纷纷向她招手说:“清莲,别说了,快过来,不要管他们男孩子们的事。”

王清莲对她们的警告视如无闻,依旧与苏得利针锋相对,大有不争出个子丑寅卯誓不罢休的架式。

苏得利瞄着王清莲,坏笑着说:“那几个女娃里是不是包括你?”

王清莲毫无羞色,“当然有我。”

苏得利连连摇头说:“那……没劲,真没劲!”

“什么真没劲?”王清莲一时没转过弯来。

苏得利大笑:“我说你是假三八,即便是光着身子让人看了也没什么劲!”

王清莲是她家里的唯一女孩,但她父母为她生了众多哥哥。人多意味着嘴多,粮食消耗也多,日子自然过得紧巴。她父母忙于生计,也无暇顾及最小的女儿与前面的儿子是不是应该区别对待。反正,王清莲穿的是哥哥穿剩的衣服,干的是与哥哥一样的活,从小到大与哥哥们挤在同一张床上,渐渐地,行为举止,性格爱好,甚至嗓音都趋于男性化。

一年前,王莲还和自己的五哥六哥清睡在一张床上。由于两位哥哥的另类行为,使得她才觉悟到自己是个有别于他们的女孩子。

她的两位哥哥在睡觉时常常把脚架到她胸脯上。她本来并不觉得这么什么不妥,因为在她记忆里,她就是躺在哥哥们的脚底下长大的。

哥哥的大脚她能忍受,哥哥的臭脚她能忍受,让她受不了的是他们的大脚并不老实,一左一右压在胸口,还上下磨蹭,把她从香甜的睡梦中闹醒。她忍无可忍,吼叫着把他们的脚从身上掀开。

粗心的父母这才感觉男女有别,就在自己的卧室里为女儿隔了一间小闺房。

这个时候的王清莲还又黑又瘦,又不懂打扮,的确是个不引人注目的丑小鸭,就是对自身的认知也是来自于与母亲简单的对话。她母亲告诉她,长大后的女孩子是不能随便跟男子睡在一起的,只有她未来的老公才拥有这个权利。显然,母亲告诉她的还相当肤浅,她对男女之事的认识,只处在一种朦朦胧胧懵懵懂懂的状态中。

苏得利话虽这么说,眼睛却停留在王莲正在育的胸脯上。王清莲不是不明白苏得利看向自己胸脯的是怎样一种目光,但她从小混在男孩子当中,对这样的事并不是太在意。

接下去王清莲做出一个让全班同学吓了一大跳的动作,她竟解开了上衣最上端的的扣子,嘴里还说:“想看我乃子?好啊,我脱给你看,这样你就不用说别人道德败败坏了……”

这个举止在当时那样较为保守的年代里可谓大胆之极,刚刚因为触及此事而吃毛的我被吓得心惊胆战,大声阻止:“不要……不要这样……”

苏得利神情先是一愣,然后“叭”地把一口浓痰用力吐在地上,“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谁会有兴趣看你这个假三八!”

王清莲又把手指搭在第二颗扣子上:“你不是说看女子的身体就是道德败坏吗?我就是要让你看看,也让你败坏一回……”

如果王清莲真的当众把衣服一脱,绝不亚于十级地震所带来的效果,苏得利固然胆大妄为,毕竟大了几岁,知道的事情到底要多些,不敢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他这个年纪还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冲击波。

苏得利像只斗败的公鸡低声告饶:“好,姑奶奶,你别这样,算我怕你行不行?”

王清莲这才收了手,“那你还欺侮不欺侮方翔了?”

苏得利实在不甘心情就此缴械投降,恶狠狠地又道:“假三八,还别把自己当成一根葱,想早早为自己选个婆家,只怕别人不一定看上你。”

王清莲没听清楚,傻乎乎地反问:“你在说什么?”

苏得利咬牙诅咒道:“我说你这副凶样,以后只能嫁给鬼!”

王清莲不以为意,露出得意的微笑,“这种事轮不到你来*心,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从此王清莲还对苏得利还就掐起了劲,主动要求林老师把我与她的座位进行对调。

林老师同意了。自习课里生的一幕,他自然是有所了解的,像苏得利这样的害群之马竟然对一个女孩子有所忌惮,他的惊讶程度只怕丝毫也不亚于目睹现场的我。但不管怎么说,能让苏得利适当收敛终究是好事,做老师的是乐意坐享其成的!

自从王清莲像钉子一样钉在苏得利前面后,苏得利变得老实了许多。每当他开小差说话时,王清新莲会毫不客气把笔盒敲得哗啦哗啦响,嘴里出警告:“喂喂,别影响他人学习!”

苏利利虽然恨之入骨,但能做的,也只是在背后用力挥挥拳头,狠狠地咒几句“假三八”,以求最大限度挽回自己颜面。

也许,在别人眼里,王清莲在苏得利面前的一昂头一顿脚,是标准的骂街式小泼妇,说的无非是疯话,做的无非的傻事。可在我看来,此时的王清莲最为亲切,虽然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站出来为我说话,但她凡的勇气还是让我充满感激。从这一刻起,那个怒目相向衣衫不整的身影清晰地刻进了我的脑海,记忆不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有丝毫褪色,反而像陈年的老酒,散出浓烈的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