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改换门庭
作者:狐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37

筹钱与择业,就成了我一段时期内的两块心病。

幸好,钱的问题很快就得到解决。姐姐向我保证,她会负责我存款之外的剩余部分。姐姐又一次为我分担压力,让我无比感动。但感动归感动,再怎么说,姐姐的这一次钱是必须要还的。

姐姐还是以前的那句话:“什么还与不还。只要你讨了老婆,我尽了做姐姐的本份,对九泉之下的父母也算是有了交待。”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肯定地作出了回答,临了还不忘加句调侃的话,“向姐姐借钱好处多多,不仅还钱的时间比较宽裕,而且还不要利息。”

钱的问题解决了,我就全心全意考虑择业问题。

在那时候,私人企业还相当有限,在县城里没有为择业专设的招聘场和介绍所。如果要找到一份有固定薪水的工作,就必须托人情找关系,非常麻烦。

我最先想到的是小傅,他不是有个亲戚在县建筑公司吗?我看过县建筑公司工人在嘈杂的搅拌机旁干活的情景,那时的楼房最高也不过六七层,而街道上林立的这些建筑,大都是他们的杰作。我生在农村,从小又干过不少农活,我觉得与水泥沙浆打交道跟自己比较靠谱,如果能到这么个地方工作,或者是一个挺不错的选择。

小傅听了我的想法,热心地为我奔走。他从他亲戚那里回来后,对我说:“县建筑公司是县里干部的后花园之一,凡是与他们有点沾亲带故的,都往那里塞,挂个是虚职,干不干活,都照拿薪水。公司现在人满为患,就算是熟练的泥匠师傅,还得靠不错的内部关系方能进去。”

“我看到里挑水抬砖的有许多是十**岁的学生,这又是怎么回事?”

“县建筑公司与刚刚成立的县职业中学挂上钩,开设了一个建筑班,每年要为其输送一批建筑人才。那些学生娃只学了些建筑理论,真正到了工地,也只能从最基本的挑水抬砖做起。当然罗,那些‘皇亲国戚’们是使唤不动,唯有让这些学生娃多干一些。”

我有些失望:“看来我是没戏了。”

“你别以为那是个香饽饽,你想想,拿钱的人多,干活的人少,粥少僧多是必然的。这种状况继续下去,公司效益只会是越来越糟糕,照我说,根本不能与我们煤矿相比。”

我只能报之以苦笑。如果不是我未来的大舅子*得紧,谁又愿意轻易放弃自己原本稳定的工作呢?

小傅看我脸色不对,又说:“如果你真的想进去,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亲戚说了,先干一段时间的临时工,混熟了人缘,再视情况的变化而定。不过,临时工薪水低,而且一趟活完了之后,保不准第二趟活在什么时候……”

我犹豫地说:“……那再说吧。”

……

就为了这职业问题,我愁得都长出了白头,我甚至打算大不了回家种田去。只是在那时,普遍有这样一个认识,年纪青青就呆在家里种田是被认为最没有出息的,我一个堂堂男子,还真的丢不起这张脸。何况,我要是真的回了家,鬼知道吴家会有什么反应,再来一次退亲也不奇怪。虽然吴雅芳信誓旦旦非我不嫁,但类似的话我可不是第一次听到过,当年的王清莲不也是这样说的吗?结果呢?胳膊扭不过大腿,还不是被家人一根绳子捆嫁到石家去了。有了前车之鉴,要尽量避免相同的事情第二次生在我身上。所以,择业事关到我的此次婚姻的成败,必须要慎之又慎。

就在我彷徨无计之际,矿里出了一件事。这件事对于矿里来说,充其量就是个不大不小的事故,但对于我来说,却是件大事。因为,老连的受伤了。

老连是个有着丰富下井作业经验的老矿工,一般说来,象煤块坍塌而砸中人的事情,是不太可能生在他身上的。但是,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他头上的那巨大煤块就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掉落了下来。

老连的经验到底起了作用,在煤块下落的过程中,他下意识地扔掉手中的钻机,住后撤了一大步。就是这一大步,把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煤块压中了他身体的大部分,唯把头给露了出来……

老连的家远在千里之外的四川,而且还是交通不便的山沟沟里,他家属要得到消息再从家里赶过来,至少需要十天上下的时间。依照惯例,刘胖子让我到医院去照顾老连。

我与老连有着非常深厚的友谊。我之所以呆在这简陋煤矿里才长达九年之久,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由于他的存在。他的受伤让我非常难过。

老连见到我也是老泪纵横:“……本想着干了这一年半载后,就回家带孙子去……可真是没有想到啊……老了,反应迟钝了……老胳膊老腿还得在这个时候经受一次折磨……”

这个时候的我能做什么,唯有陪着落泪而已。

也就在这个时候,老连第一次劝我改行:“我是个大老粗,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我一直认为,人无高低之分,职业无贵贱之分……直至现在,我的这个想法依然没有改变……在我们矿的安全措施没有得到进一步改善的情况下,我还是建议你离开的好……”

象老连这样把煤矿当成自己的家,从来不会有半句怨言的人都灰心至此,我心里的震动是可想而知了。

几个晚上,我都是整宿整宿无法入眠,我觉得从婚姻和未来展的角度来说都不能再这样无休止地等下去了。这时,我就自然而然想起了苏得利。

其实我早就想去找苏得利,只是这个念头刚一浮现,我就马上给否决掉了,因为我清楚,跟苏得利这样的人混在一起,终究不好。但人就是这样,当我被工作的事搞得焦头烂额之际,其他的考虑就不是那么重要了。最主要的是,我与胡师傅交往,让我也深深爱上了汽车,我突奇想,要是我也能开车那该多好啊!这一想法一经产生,就再也无法消除。毕竟我对这一行不熟悉,想找熟悉此行的苏得利来问一问并不奇怪。

我找苏得利的那天,他正好在家休息,一听我的想法,他竟然大声叫好,还埋怨我,为什么不把这想法告诉他。

我只好说:“我没钱。学车需要一大笔钱。”

“你以前不是说你还存有娶媳妇的钱吗?既然一时派不上用场,就不如先拿出来用。”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与以前不同了,我正考虑结婚呢。”

“怎么?你有对象了?”

“是,已经定亲。”

苏得利大笑:“哈哈,还是你比较猴急。看看我,大你两岁还是光棍一条。光棍好啊,自由自在服天管。”

李胜利言的话里虽说什么“自由自在服天管”,但我听出他此话言不由衷,有点吃不着葡萄说葡萄是酸的的意思。我心里涌起一股甜丝丝的味道,说:“已经定下,身不由己了。”

“唉,世上又少了个坚守阵地的男人……到时可别忘了通知我,我和大陈要来讨杯喜酒喝。”

假若苏得利与大陈真的来参加我的婚礼,倘若让吴雅芳认出他们俩岂不糟糕?到那时,吴雅芳会怎么认为自己,那就难说了。这种节外生枝的事,我可不想让它生。这个时候,我倒希望此次找苏得利什么结果也没有,免得我背上感情债,到时候不得不请他喝喜酒。

不料,苏得利却说:“这样吧,这笔学车的费用我借给你……”

我心头一震:“……这样呀……就算我学会了,不见得能找来车开,找不来车开,让我怎么来还你的钱?”

“你学会了车还担心没有车来开吗?现在司机可紧俏得很。不过,我哪能让你到其他地方去,我早想好了,到时你就做我的副驾驶吧。”

既能够顺利跳出煤矿,还能学到了开车技术,更让人高兴的是,我还不用为日后的工作愁。这样的好事到哪里找去?我欣喜若狂之余,也顾不上其他的顾虑了,完全接受了苏得利的建议。

许多年之后,我时不时问自己当初的这个决定到底对还是错。这个问题,我直至到现在还不能回答。但不管怎样,有一条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如果没有这个决定,生活一定会是另外一种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