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
作者:方息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85

这上官府,一进去就蒙了我半个月。

我自从被轻衣小轿接到府中后,就给一个老嬷嬷安排住在了侧院的一间房里。没有人指使我做什么,所以看来我改变了下人的命;但是,我想从侧院走出去瞧瞧时,却总有两位门卫大哥,死死拦住我禁止出行——那看样子,我也没捞到当门客的命。

那总让我在这小院子里呆着,干啥呀?我暗自嘀咕——一日三餐,除了睡,就是吃,这年头,没听说时兴养猪啊?

从不解,到焦急,到疑惑,到淡定,一转眼,十五日就这么过来了。

就在我快要闷的霉——**完《金刚经》,转**《圣经》;**完《圣经》,转**《道德经》;**完《道德经》,转**《古兰经》的这个夜晚,蒲牢四哥从天而降,我看见他的时候,激动的觉得他浑身都在冒金光。

蒲牢怀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小女孩,长长的黑披散着,遮住了脸,我看不清,但是,那一袭红衣,我却分外熟悉。

我结结巴巴的指着她问:“嫣……嫣红小姐?”

蒲牢点点头。

“不是吃了《龙宫奇方三十》的方子?治疗老症的药丸应该很有作用啊?我们离开的时候,药效还挥挺好的呢!”

蒲牢无奈的长叹一声:“药方是挥了作用,一个疗程结束,完全达到了《千金方》记载的效果。可是我们当时都忽略了,书上记载的效果是什么啊!”

我马上回想起来:“……炼蜜为丸,每丸重1o克。每服3丸,日服三次,三十日即愈。且每日均可见药效,直至回复原样……”

“对,你想想,嫣红小姐喝了玉红草酒,后来又得了老症,她最初的原样是什么?”蒲牢无可奈何。

“对啊,还是那个当年五岁在后花园捉迷藏的小女孩!”我惊叫。“怎么会这样啊?那,你岂非又要等她慢慢长大?”

蒲牢笑了笑,道:“等就等吧,我还等的起。”

我遗憾的转**说道:“难怪密陀僧临死的时候,会问你,如果爱情是重复,那么他们那样的命运,看见了前路,你还有耐心等待吗?你还有信心承担吗?你还有痴心继续走下去么?——原来他根本已经料到,你们会重复他们的前世,他一直在提醒你!”

蒲牢正色对我说:“这是一个自然的进程,没有妖法可言!”

我想起狸曾经跟我评价过,龙的爱。

他说,龙的爱,象星辰,有一半是冰冷,有一半,是牺牲。

永远会把最柔软的地方,隐藏在谁也看不见的最深处,是最深层的抽离——是对世俗的种种界定的道德观,最深层的抽离——不管人间的想法如何,只坚持自己认同的,自己认定的,最真的东西,最本原的自然规律。

现在想起,恍然如梦。

我问:“为什么现在带嫣红小姐离开?”

蒲牢告诉我,上官婉儿把我接走的当天,后来裴相就在早朝的时候,出事了。

武后当着文武百官,问他:“卿家以为徐继业扬州起兵一案如何?

裴相老老实实的谈了自己的想法,认为睿宗皇帝虽然年长,但从未亲政,说话办事,都不靠谱。

于是他奏请武后亲自处理,那么徐贼的讨伐问题,就不攻自破了。

(ps:所谓高薪就是高风险,你看人家朱元璋的大臣们,每天去宫里上朝前,都要和夫人子女交代好遗言,都是有先见之明的:伴君如伴虎嘛!)

结果,御史崔察乘机上言说:“裴炎伏事先朝二十余载,受遗顾托,大权在己,若无异图,何故请太后归政?”

谋反,这是大罪,当天,裴相就下狱了,根本没能再回家。

武后命御史大夫骞味道、御史鱼承晔做主审。尽管很多大臣纷纷上奏营救裴炎,武则天都置之不理——敢情正要除掉眼中钉,好容易才逮到这抄家灭九族的机会,把前朝的残余势力,连根拔起呢!

于是,战绝,就在我浑浑然被软禁在这偏僻的小院子的时候,裴大宰相,一代人杰,已经被“喀嚓”掉了。

今晚,蒲牢趁着军兵们抄家抓人的混乱机会,把已经和夫人一起上吊的嫣红小姐,救了出来。

我问:“为什么不救其他人?你要是早点来,我一定拜托你救小梅姐姐,钟老管家……”

蒲牢解释给我听:“但凡是人,生有时候,死也有时候,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事万物都有定时,无论是神,或者妖,都不可以逆转。

嫣红小姐要不是吃了铅黄大妖的本体,已经不算是人,谁都救不了……”

我一阵唏嘘:“裴相好歹是太子和上官婉儿的老师,太子不行了,婉儿在宫中的势力却正如日中天,为什么她不救裴相?”

蒲牢道:“上次张昌宗在武后面前,虽然求赦了上官婉儿,武后自己也回心转意,但是,她毕竟当时激动,金刀刺在婉儿左额上,伤的很重。

这么多天,婉儿不要说早朝,简直就象是得到特批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偷偷召集了长安所有顶尖一流的名医,治疗她的脸。但是,伤虽然养好了,却留下很难看的疤痕,算是大破相了。”

原来是这样,我心中暗自有了计算。

蒲牢问我,和他们一起会东海不?

我摇摇头,回答说:“上官府也不是我长留之处,我的梦想还是在西市开个小店,做个逍遥自在的小散人。

如今,离开裴府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现在,婉儿给我我一个天赐良机,就在眼前了。”

蒲牢信任的拍拍我的脑袋,语心重长的说:“如遇紧要关头,只要拊掌相击,重响三下,和孙思邈一样,对着天空大喊一声:我要到无何有之乡去!就可瞬间到达我东海龙宫。”

我感激的对他挥挥手,目送他抱着那一袭红衣,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二天一早,我就开始绝食,以此要挟老嬷嬷,到我去见上官秘书。

老嬷嬷没同意,但是看样子婉儿给她的命令是不能亏待我,所以看见我要求的这么强烈,她很是为难。

我明人不做暗事,挑开天窗,把亮话直接说了:“咱知道婉儿小姐脸上得了病,咱有治疗的特殊方子,保管药到病除。你不去回禀,将来出了事,可别后悔。”

老嬷嬷吓的一溜烟跑走了。还没一小会儿,又一骨碌跑了回来,领着我就往里院奔,我知道,有门儿了。

被带进里院,我顿时让那股扑面而来的优雅的气息,晃花了眼,看看人家,这才真正是低调的奢华啊!

还没容我细细品位,我给老嬷嬷拉到了绣帐前。我抬手就要掀开幔帘,忽听得里面一声柔语:“你们都下去吧!”

“是——”我身后那些丫鬟婢女老妈子,通通撤出了房间,还到位的把房门带的紧紧的。

我挽起缦帐,别在床柱上,看见可怜的婉儿姑娘,正用被子,死死蒙住自己,只露出一头秀,闷声细七气的问我:“他们回禀说,你有治疗脸伤的特效方子?”

我呵呵一笑:“长安的大师都给你请遍了,也只能治到这个分子上,我又不是神仙,能给你肉白骨?”

“你骗我?!”大秘书一怒之下拉下被子,满脸气愤的指责我。

想想不对,又很快把被子抓起来,羞答答的蒙住脸。

我一把扯下被子,得意的跟她说:“疤就疤,有什么关系?咱们一样能做到,让你光光鲜鲜,妖妖艳艳的出门去!而且还是绝对的引领时尚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