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时光的人
作者:方息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542

在我的印象中,对一个委蛇于当朝权臣的婉儿秘书,勾搭起玲珑无双的太平公主,最终甚至爬上绝代风华的武皇后的龙床的小白脸,我也许会臆想他是俊俏的,他是风流的,他是潇洒的,他是不羁的,但——绝对不是——江湖的!

我无论如何也没有猜测到,他,竟然是黑暗的神秘组织的人;即使,坊间后世百年流传,武则天,最后是死在他的被窝里!

当我备受打击,精神恍惚的给他解说完卦辞的说法,寻找的方向时,他始终好笑我的不着边际,仿佛来俺们咨询馆一趟,纯粹是出任务给个面子,而其实,他根本不需要指点,非常有信心似的。

我忍不住出言询问:“瞧你这样儿,貌似觉着,根本不用来,自己也找的到吧?”

张小白(我在心里默默补上一个“脸”字)轻描淡写“呜”了一声,音奇妙,似乎幼兽把字词全部含化在嘴角了:这个时候他表情又像个娃娃,让你想对他生气,也气不起来。

某离眉头浅皱,眼珠略略一转,奸笑着凑过去,亲热的挽起他的胳膊:“张世兄才高八斗,英武非凡,胸中自有天地,哪里需要咱们馆里的野丫头,叽里咕噜的指手画脚?来来来,兄弟们出去喝茶是正经!”

我这才醒悟,原来,此张小白,别看干的是个吃软饭的工作,但是,一旦出离了他的职业需要角色,他还是数千年来,男人们骨子里的老传统——瞧不起女子啊!

愤恨的盯着两个茶斗,在大厅里,把我一壶收藏甚久的上好铁观音,喝的就剩下茶沫儿,跺脚,翻白眼。

临近正午,张小白才打着水嗝施施然离去。抬脚跨出门槛时,还不忘回头打击我一下:“方馆主,你其实真的不必罗嗦那么多——你直接三个字——床底下,一切就可以全包在我身上了嘛!”

某离不理睬我杀猪的扫射眼光,虚伪的拍拍张小白的肩膀:“张兄说的是啊!

你贵人事忙,薛大人的午宴估计头轮菜都已经上了,咱们就不招待你留下了!来,理理长衫,哟,这肩膀上哪里来的小虫啊!我把他掸了!好走不送啊!”

亲切的送他出门,等到回来大门一关,某离迅从地上捡起那只虫子,捏着塞进一旁的空食盒里。

绿绮捂着嘴,恶心道:“你把虫子弄上来干嘛?”

某离神秘的对我们大家眨眨眼:“最近虫子好像特别多啊,而且总出现在重要场合,我得好好研究一下!”

我指指门外:“那张小…….张大公子咧?就这么咱们就完工啦?”

某离呵呵一笑:“咱们算是可以交差了——剩下的,轮不到咱们烦心喽!”

过了一阵子,久未谋面的萝卜长,带着他的干儿子小老虎,又来咨询馆蹭饭。绿绮一时没啥准备,只好在下厨几个菜的基础上,外加出门临时打了一份香卤竹汁鸡做加菜。

萝卜长有点兴奋:“诸位,我妹妹从南疆来信啦!”

我们赶紧把他挤在中间:“信呢?怎么说?在那里好不好?”

萝卜长得意的从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信封,视若珍宝的扬了扬。绿绮一把夺过来,攥在手上,急匆匆的瞄了两眼,对我点头:“东家,确实是红瑶妹子的信!”

我高臂一挥:“那成!允你今天中午这顿,蹭了!”

小老虎高兴的从萝卜长抱抱里钻出来,爬啊爬,趁大家一不注意,就“挪”到了香卤竹汁鸡的菜盘儿边上。

等对座的小飞飞现,已经来不及了。

小飞飞大怒,往正要对竹汁鸡下嘴的小老虎大喊:“虎子!那香卤竹汁鸡,现在是我最喜欢的菜!

总共就半只,大部分还是东家专啃的!每次我都只能分到一丁点儿!

你要是敢对那只鸡怎样,我就敢对你怎样!”

小老虎别过头,认真的瞅了一下何愁飞,在我们的注目礼中,闲闲的俯下头,舔了一下盘子里的鸡屁股——然后,一颠一颠的颠到小飞飞的饭碗边,正儿八紧的坐下来,冲着他,高高撅起了自己的小老虎屁股……

何愁飞傻眼了。

我们哄堂大笑。

绿绮走过去,推开窘的满脸通红的何愁飞,把虎子抱起来,揣回萝卜长怀中,又从盘子里,扭下一只香卤竹汁鸡腿,塞给小老虎:“虎子!你真的不能再这样吃了!东家说,你再不减肥,就胖的成猪了!”

我们可怜的忽略了智商沦落到不如猪的小飞飞,继续讨论罗红瑶的来信。

萝卜长解释说,妹妹在那里生活的不错,乌宝翁对她也非常好。除了一开始有点水土不服,后来,她却慢慢喜欢上了那片辽阔的土地。

我们感慨:京中,总不比天外天。京中虽精致宝气,但总似被磨平了的棱角,不见沙是沙,水是水的海角天涯。

小飞飞讪笑着揪了一下虎子的小尾巴,关心道:“罗兄弟和范大人最近开始不忙了么?”

萝卜长贼头贼脑的压低嗓音:“自从上次,大组长他们宣布接手以后,我们就还真的没再碰过笑脸案。可说也奇怪,那后来,也就没有人死的那么奇怪了。

这案子,好像就这么没头没脑的……没了!我们长安府,但现在也没弄明白,凶手是何人,作案手法为何,连以前那些尸体,都被大组长他们运走了。

现在长安府处理的,都是一些毛手毛脚的小案子,又回归原来喽!”

我们咨询馆几个人对视了一下:凶手是何人,作案手法为何,估计知道的,也就限于我们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了;并且,既然没有后续的杀人案件生,想来,张易之是偷到了给小麦的药方子,而小麦的病,也就此治好了。

小飞飞试探着说:“最近长安城就这么风平浪静啊?京里就没啥新鲜大事啦?那太无聊了!比如宫里掉点东西啊……….”

萝卜长横了他一眼:“宫里掉点东西?你做梦吧?你以为那大内侍卫是吃素的啊?你以为羽林军成天在游戏啊?你当你溜西市大街呐!

宫中怎么可能掉东西,要是掉了,小道流言早漫天飞了!——还是你们黑市上,又有什么人,下头彩啦?”

小飞飞被怀疑的眼神一瞪,立刻把脖子缩到衣领里,连连摆手:“没!没!我只是好玩儿,闲极无聊,随便问问!”

我们暗自心中石块落地。

萝卜长吃完,说把信暂时借给我们乐两天,过后来取,这才抹了嘴带着小老虎走了。

我关好门窗,召集所有人开会。

绿绮说:“宫里没有任何失盗消息,那说明,张易之不仅得手了,而且干的挺漂亮!”

小飞飞撇嘴:“也许,他并没有直接偷原稿咧?他如果有时间有机会,最安全的是自己复制一份内容带走嘛!”

某离点头赞同:“其实若是有条件,真的不携带是最佳途径!”

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时,门外有个软软的童音:“有人在家吗?”

绿绮出去看门一看,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娃娃。她手里拿着把扇子,递给绿绮:“这个姐姐,你是这个里面的人吗?”

绿绮点头,她立刻把折扇交给绿绮:“姐姐,刚才街头有个大哥哥,让我把这个扇子,交给这里面的人!好了,我送到喽!”

说完,一闪身,奔没影儿了。

我把扇子拿过来,甩开一看,扇面上只一个大字:成!

摸摸鼻子,哭笑不得:“楼公子风格真是迥异啊!”

某离笑眯眯的把扇子接过来,反复看了看:“反正,“暗月阁”这人情,是欠下啦!挖哈哈哈哈……”

可惜他还没得意完,厅外又传来熟悉的低沉的耳语声,不大,但每个人都听的像在跟自己耳语:“你还是不要高兴的这么早才好!那种买卖,被现就是杀头的大罪哟!”

我们齐惊!进来的,居然是依旧黑沙黑蓬的大组长!

某离迅把扇子压进袖里。小飞飞一个健步穿插晃在前面,大嗓门嚷嚷:“绿绮!贵客上门,赶紧倒茶呀!”

大组长抿唇笑道:“不急!不急!还是先把我的东西还来吧!”

手一摊,伸到某离跟前。

我跳起来:“你,你又拿了人家大人什么东西!快!快点还回去!”

某离莫名其妙:“我没拿啥啊!”

大组长面带深意:“好,那咱们先进去喝茶,慢慢聊吧!”

VIp大户室历史上招待贵宾的数量,再一次被刷新。

大组长进去后,在最里面的木椅上坐下,毫不见外的脱下了黑纱蓬。绿绮奉上香茗,她虚虚划开水面。

“前阵子,张易之张大人,到你们咨询馆登门的吧?”

我小心赔笑:“是的!不过,只是普通的客人拜访而已!”

“是么?”大组长像看穿了我:“那么张大公子来测算什么呢?”

“啊?测算什么?——”我嘴快就顺势滑了出来:“这客户**,我们可是做机密保护的啊!就是您来测算,我们也不会把啥子消息透露给其他人的!”

“咳咳……”某离干咳了两声。

我立刻讨好道:“不过大组长您是什么人啊!你是宫里的高人啊!

我们咨询馆一向和衙门合作良好而愉快的!这张公子,上到死了爹娘下到长了痔疮,他来算啥我们都是会和官方交流的!”

大组长听了,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不过又有修养的咽了回去:“呵呵,张公子,其实他这人,很高傲,很瞧不起女人吧?”

“呃——”这话从哪儿说起呢?风向标不明确啊!我为难。

大组长叹息道:“其实“暗月阁”里出来的男人,多半都是这样的啦!”

啊?她早知道张易之是“暗月阁”的人?我们全愣住了。

大组长叹息:“张公子啊,他能做的这么好,其实我看他的心,早已不关风月了!

这么多年,我看他游走在宫里宫外,历经风吹雨打,一般人早就百孔千疮,可他依然还似当年那个初到京城,站在玄武门口,无声仰望晴空的那个小小五郎。总站在外面,任扬眉低,不纠缠于离合,将风景看透…….”

某离插嘴不满:“那是因为他知道,既然来了,就洗不干净了……”

大组长惊然笑赞:“是啊,咱们这些人,哪一个现在还洗的干净呢?

上官婉儿么?故作张扬来掩饰她的害怕,怕曾经,怕失去,怕改变,怕到最后,再讨喜的心事,也终归化为轻尘………

太平公主么?再妖娆,再华美,再艳丽,争到最后,也不过一抹残红,哪里来的天荒地老?

武皇后么?她这一路上,总是才跳出一个圈儿,又走进另一个圈儿,有的圈是别人给她画的,有的圈儿是她自己画的——她怎么就总是那么清醒呢?她还想要长生!长生好么?她就不想想,最痛苦的也许不是死了,而是永远孤独的活着!”

我们静默无语。某离不禁道:“没关系,死了就好了!死了就全部洗干净了!”

大组长眸光轻闪:“谁说的?死了也洗不干净!”

某离梗塞:“你怎么知道呀?你死过啊?”

大组长摸摸自己一绺秀:“当然!我可是你姊姊——追溯时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