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一波才动,数波随(二)
作者:燕修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243

降落后,分别救治完两位伤员,念及伤势不便移动,江明月和甘凤池决定今天就在这个缓坡扎营,在地势的高处,已经按照平时的野外训练法则搭起了两个帐篷,两名处在昏迷中的伤员各占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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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月用与南怀仁白晋等西洋传教士共同研制出的‘六分仪’测算此时的太阳与地平线的夹角,换算出这一地方的纬度和经纬,又比对背包里的那本现代旅游地图,发现已在河北保定的‘拒马岭’附近,按比例尺换算直线距离,离京城有一百多里远,气球降落下来时,可见周边地貌是一片荒坡,并无任何村庄和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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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弄些野味回来。”江明月拿了存放在气球上的备用武器中的驽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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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凤池看着她,嘴唇微动,却没说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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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月见此情形,心头明白,只是笑了笑,也觉得可以理解,他们这些江湖人,并不容易相信人,他是生怕自己趁空子自个儿驾气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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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坡上是野兔和山鹌鹑的天堂,江明月没过多久就射中了十三只鹌鹑,学着云蒙山受猎户训练的样子,拿树枝条穿成一个条束,连带用个草窠窝拣拾了二十来个鹌鹑蛋,又打了两只肥大的野兔,拎了这些战利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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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营地,见甘凤池已拢聚了许多枯枝枯草做燃料,见她回转来,焦急的脸色为之一缓,嘴角不由自主地勾着笑意,仍是没有说话,忙上前来帮她卸下猎物,而后极利落地去洗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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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月垒了三块品字型的厚石为灶,架上宫廷造办处出品的清朝版高压锅(云蒙山的实践证明煮食物既省时又省柴,酥熟味美,极为好用),然后她又在旁边的草地上挖了一个浅而方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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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凤池见了,已经会意,象野外生存训练时做得那样,在草岭上的植被中辨认采摘了一些无毒的青草和树叶,洗净后包了六只鹌鹑,青棕子似的码入浅坑,又在上面薄薄地洒上一层土,再在那层薄土上面堆了些枯枝树叶点起了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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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江明月将半片野兔放在高压锅里,又兑了气球上储备的食用水进去,撒下适量姜粉香菇碎粒等作料,侧头想了想,拎起一只收拾干净的鹌鹑也放进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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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篝火边上烤制另半片兔肉的甘凤池很惊讶地望了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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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煮一锅‘嫦娥汤’,应该会很好吃”。江明月见他神色惊疑,笑嘻嘻地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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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凤池禁不住一笑:“亲王之意,莫非是自比嫦娥,洗手做羹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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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有点想象力行不行?你看这鹌鹑,身材多么玲珑,肉质细嫩鲜美,称得上是食材中的‘嫦娥’,而且它还抱着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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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撼”地盯着她数秒,甘凤池一跤坐倒在地,笑得肩头直抖,半晌笑不成声道:“嫦娥汤?呵呵…这名字起得确…等会儿这锅汤再来个‘嫦娥奔月’…就与你这轮明月合为一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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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月一脸讶容,一挑大拇哥:“行啊!小伙儿,学得快!有前途!我看好你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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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视大笑,这调侃的幽默似乎融化了行刺事件造成的“僵局”,又回复到共同训练期间的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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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月合上锅盖柄,点燃石灶下的枯枝干草,看了一下手表,确认开煮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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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听到甘凤池低声说道:“对不起,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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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月正添柴的手微微一顿,朝他看去,却见他闷头只顾烤肉,根本不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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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凤池,你觉得我是你的敌人吗?”开口便是直截了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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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凤池猛地抬起头,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从没这么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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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月想了想,又是一犀利之问:“你是要反清复明的,可费那么大的劲,吃这么多苦,进我的训练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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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凤池争些跳起来,大惊失色地看着她,颤声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

江明月持着柴枝的手往下压了压,笑道:“唉!别紧张,我又不会害你,若是有害你的心,说不定你现在坟头的草也跟这里一样茂盛了,你可能听说过,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虽然失去了法力,可我终究不是个傻瓜,你放心吧,在你们的世界我保持中立,你们想反谁,我管不着,可事情涉及到我,我当然有权过问,我想我们应当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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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凤池惊异地望着她,正对着江明月清冽澄澈的双瞳,凭着他多日的追随,对江明月这人的个性及行事之风的揣度,他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于是,在他断续的回答中,江明月串起了整个事情的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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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独臂神尼的七弟子,甘凤池天赋极高,文武兼修,身负师父反清复明的重望,今春在上京途中偶然救了被山匪劫道的梁汾,梁汾是江南有名的才子,有‘江左三凤凰’之一的文坛盛誉,与上书房左相纳兰明珠的儿子纳兰容若为文字知交,因此甘凤池本想借助这种关系接近清朝上层,伺机刺杀鞑子皇帝,光复汉人江山,于是就随同梁汾上京,寄住在纳兰相府中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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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事情并非向想象中的那样,在纳兰府只做得一名清客的角色,整日和纳兰容若、梁汾等文士唱和诗词,偶而较量一下满人的骑射功夫,纳兰容若虽向其父左相明珠推荐这一大才,但纳兰明珠这官场老狐狸不知是何考量,在接见他一面后,并未有任何提拔行动,鞑子皇帝也不见驾临左相府,所以蹉跎数月只能另找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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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关于勇慧亲王通过‘隆福庙会’在民间招募亲随侍卫的消息弄得满城皆知,这女亲王又是经常被皇帝请入宫中,考量着如果做了她的亲随侍卫,出入皇宫行刺的机会应该更多,于是凭借身手通过“闯关组合装”选拔进训练营,雅量高致的纳兰容若听闻他有此去处,不怒反喜,对女亲王的诸般轶事有很多赞佩之语,还亲自附手书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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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那么,你熬了那么多苦,还跟我去了山里,可昨天的答复期你没来训练场,为什么?是你师父不让吗?所以她来刺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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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凤池凝视着她,眼神极足的乌亮瞳仁显得极为剔透,语声幽然道:“试想一下,若我真做了你的亲兵侍卫,因师命难违,不得不行刺鞑子皇帝,无论成功与否,都会牵连到你,连累你亲王府满门良贱悉数抄斩,也许还搭上纳兰氏的九族,那纳兰明珠死不足惜,可容若他奇才天纵,待人本真赤诚,我又怎么能……一想到这么多人都会因我的一次行动而死,我…我实在是无法再继续下去。”



“噢!我明白了,你这一撂挑子,所以你师父迁怒于我,找上门来捅几刀泄愤,哇靠!从头到尾我招谁惹谁了,谁能比我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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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凤池看着她那激动样,帅哥脸上的笑容却有几分哭相,道:“反正无论如何,都是我理亏,更何况你刚才还不计前嫌为我师父治伤,便是此刻你杀了我,我也绝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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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你?切!有奖啊,”江明月撇撇嘴,而后又叹道:“你要是个女孩儿,我就不用受这样的惊吓了,解衣察看她伤势时她忽然醒过来,差点捏死我,好象我是个采花贼,唉?你师父有女弟子吗?”江明月很关心独臂神尼是否收了一个叫‘吕四娘’的女弟子,因为野史上说此女行刺雍正帝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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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是排行最小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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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月微松了口气,笑道:“呵呵,这个收徒弟嘛…贵精不贵多,建议你师父以后也别再收徒了,好好教你们七个人,武功发扬光大,我想她也足以自傲武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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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凤池哪知她心里的弯弯绕,听语意中把自己归为“精”一类,貌似有夸赞之意,心里涌起一股子欢喜,唇角也不由得微微含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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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压力锅的蒸气阀被顶开,嘶嘶地向外冒着白气,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肉汤香味,见江明月折叠一块餐布去端滚烫的锅柄,“让我来!”甘凤池边说,边运功劲于掌,轻巧巧地移下压力锅,毫无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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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那半片兔肉也烤得油油润润微透焦黄,甘风池又将那堆篝火移走,从烧硬的薄土层下刨出焖熟的鹌鹑,打开外面包裹的草叶,肉香四溢,品相淡金,让人口中立时潮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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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月一抚掌,热情洋溢地赞道:“好丰盛的大餐!我再烧锅开水,唉?你是要吃挂面,还是要吃炒米煮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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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凤池看她如此相问,竟生出几分“过日子”般的感觉,在他的江湖生涯中,还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同一名女子一起动手做饭的温馨之感,他忙弯下身子,借取锅具之机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口中道:“你要吃什么?我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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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炒米煮粥吧,开水留一部分出来,我再泡点普洱茶饼,喝了能去油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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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甘凤池低头应着,心头是纷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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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告诉过她很多事,但没有告诉她,在七夕那日卖河灯的摊头第一次初见她时便惊若天人…而后帮容若打架时蒙她猛词助威,莞尔之余又觉得率真可亲……再遇上她时,是一身青衣家丁打扮,救下了几百官奴,当街焚却破衣烂衫,激昂陈词为他们带来新的生活希望…那一刻看着她…只觉琼瑛降世,人间之至美…心头有什么在悄悄地萌芽……后来应募亲王府的亲随侍卫,也并非全部是为了光复大明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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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明月哪知他的心思,守着那锅‘嫦娥汤’口中念念有辞:“再焖个几分钟,往里放点盐,先给伤员们喝一碗,大补啊,伤也好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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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父是出家人,不吃荤腥。”甘风池忍不住笑着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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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最大的杀戒都不守了,守个小小的荤戒?太矫情了吧,不过要说你师父那坚强真让人佩服,她居然能忍疼那么久,吴尘的那一剑够狠,伤口的最深处能看到肠系膜,差点算是歇膛,哦,对了,她说起什么幽人楼,什么暗灵,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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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幽刃楼’,幽静的幽,刀刃的刃,如果要问当今江湖中最大的黑暗势力,最强的刺客组织,那就是它了,暗灵是他们训练的杀手的名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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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吴尘会是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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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师父的武学修为和眼界,我想她不会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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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江明月低头摆动一根枯枝,沉吟起来,也不知在想什么,不过两分钟不到,她站起身,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去看看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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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篁注:

按史实,纳兰容若这时已经病逝,可我是纳兰词宗的铁杆FAS,不忍令他英年早逝,本文因情节需要,让他的出生延迟数年,反正我是写穿越小说,不是历史教课书,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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