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情殇
作者:欧阳琳妮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182

第二章情殇

我从一个扫盲老师又变成一个企业管理工作人员,主要负责人事工作、工会工作和办公室的文秘工作,随着工作的进展我越来越发现自己的文化知识需要更新。就在这时,我们单位换了一位大学毕业生,一位力挽狂澜、办事很有魄力的法人。他姓李叫启民。我第一次见到他,就很敬畏他,尽管他只有三十多岁,可在他的身上有一股很吸引人的东西,这个东西是很多人都没有的,那就是正气、坚强和信念。他长得很帅,五官端正,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一米八的个子,腰板挺拔,走路很威武,在经过你身边的时候,会有一股脚底生风的感觉。我和他不在一个办公室工作,常常只有一起去出办事时,他才到我办公室来找我。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他上任的第三个月,他叫我一起出去招一批技校生。那是一个初春的早晨,太阳暖阳阳地从东边升起,天气不冷不热,天空中弥漫着雾气,散发着花的香味,沿途树林里有不停的喜雀叫声。我们边走路边谈论着、讨论着企业的发展和未来,在谈到企业改革,工厂转制时,他很意味深长地说:“企业要改革,靠的是人才啊,没有现代化的管理、没有现代化的人才,企业就要淘汰,就要破产,工人就得解散。”当时我觉得他说的词是那么的新颖,很有新鲜感。对照此时,我觉得我的知识是多么的贫乏。我立即向他提出一个我想都不敢想的要求,我说:“李总:你能送我读大学吗?这可是我一生的心愿啊!”没料到他好直爽,他说:“企业的每个员工,只要有上进心,能考上大学的我都送!”“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兴奋极了,手舞足蹈地指着他说。这种机会实在太难得了,我暗暗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不然,我将后悔一生。

其实,在与李总谈话的时候,离高考时间只有一个月,说实话我心里根本就没底,但是,不管考得怎样,我还是要搏一次,因为人不到黄河心是不会死的。

自从这次谈话后,我很兴奋也很发奋,近十年没摸课本,突然买一大堆复习资料回来,真不知如何下手,好在以前高考复习时学得比较牢固,拿起复习资料就能记得起。然而,工作实在太忙,我几乎抽不出一点时间来复习,每天只有盼到下班后,回家吃了晚饭才有时间复习,在那复习的一个月内,我几乎每天只能睡三、五个小时。有几次中午吃饭时,饭没吃完就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醒来时还发现口中流着口水,好疲劳的样子。

总算迎来了考试的这一天,这天骄阳似火,虽然是五月上旬,但太阳还是照得人睁不开眼睛,一大早就感到很闷热,八点开考,我七点就到了考场,真有那种壮士未死心先行的壮举。上午考了两门,语文和政治,感觉还良好。可到了下午考数学还是考出了一身冷汗,自己拿着考卷不认识东南西北,考卷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它,当时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什么叫无能为力!这时你才真正感受到,我只好在上面胡乱地打勾。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只知道有一个人交卷我就出来了,出来时头埋得低低的,很怕见人。好似小偷一样,真丢人。

考完之后,心里还是没底,除了数学之外,其它几门功课还感觉良好。可我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我不知道上帝会不会垂青于我,工作之余,我还是翘首期待八月份的到来,只有在那个时刻一切谜底才可以解开。

终于我盼到了这一天,我很清楚地记得那天我在外办事,一踏进办公室的大门,就见我办公桌上放有一封信,我一看来信的地址就知道我被录取了,因为那是某大学的信笺;果然里面放着一份大学录取通知书。接下来我担心的是领导不同意我读书,因为那个时候送去出读书是一件很光彩夺目的事,就象拿五一劳动者的奖状,没有资格是不可以的。我很小心地去找李启民并把录取通知书给他看,我知道他曾经答应过送我读书,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改变想法或者当时是顺口说的,我真的很担心。后来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真是一个顶天立地、一言九鼎的男人,他说:“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好啊!那你把手上的工作交接一下,去读吧。”我很疑惑地望着他,因为我不相信这是真的。而事实上确实如些,我兴奋得只想找人拥抱,遗憾的是我面前的上司是男的,我只好把这份感激之情埋藏在心底。

在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离开学时间只有一个星期,我很快就办完了交接手续。据说在我上学的第二天就有老资格的工人闯进李启民的办公室,要求送他读书,并指着他的鼻子尖骂他,他很坦然地告诉他:“只要你考得取大学,我照送不误。”并且让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将《职工要求上进,企业同意培养》的公文粘贴出去。而这些无知识、无修养的少数工人根本就不是想读书而是来胡闹的,他们以老卖老,以老资格压人,对于新的思想观念或启用新的年青人,他们是看不习惯的,他们原有的观念是论资排辈。这使他在后来推行的多劳多得新政中遇到很大的阻力。恨他的人很多,爱戴他的人也很多。

三年的大学生活是我最开心、最愉快的时光。我几乎没有浪费一天的时间,在那里我如饥似渴地学好每门工课,又是那样拚命地补修以前想学的知识。每天我看见成双成对的同学在学院的操场上、院内的小塘边、树林里的草丛中戏闹,很开心、很轻松。而我在图书馆里却拚命地读课本、学理论、写论文。而那时的我也很充实、很开心。人生的目的不同、观念不同、心情也不同。

三年的大学生活一瞬间就过去了,我得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在当时没有感觉!而后来在一切实践中你会发现你看问题,想问题就和别人不一样,你会有一种先知先觉,在外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东西,而几年后你的这些想法就会得到了验证。这就是一个很奇妙的知识升华。

人生往往又像是在跑步,有时候你会发现跑一圈重又回到起点。而这个起点并不是你想像的那么好,甚至有时还会让你觉得很失落。我就是这样,大学毕业后,反而无事可干。在单位晃悠了两个月后,又被抽调到某局人事科搞职称培训工作,在那里我很认真地干着每一份工作,仔细地讲好每天的课程,同时我也很珍惜上级领导对我的培养、给我的机会。然而,事与愿违就在我干得很出色,有一些领导提议调我到某局工作的时候。某局混局长突然向我提出:要进某局我必须送给他二万元人民币,在当时的经济水平下,二万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它可以买一幢不错的住宅。他这种明目张胆地向我索要。使我既尴尬又苦烦。尴尬的是这位混局长我从前从没打过交道,听说是和市委某领导关系好直接从工厂提升上来的,文化水平差,只有初中文化。苦烦的是我很喜欢这份工作,也很需要这份工作。此刻,我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官场黑暗,什么叫权钱交易。我真没想到现在的局长和以前的局长怎么就不一样呢?以前的局长多正直、正派、廉洁奉公。提升我时是从工作出发,从没考虑到个人利益;而现在的这位局长只从个人利益出发,从没考虑到工作;为官为人、素质和文化的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嘞?那时我每月的工资才只有一百多元,对我这个工薪阶层来说,要拿出二万元简直是天文数字!如果当时能借到或者能贷到二万元,也许我还会学别人那样去贿赂那位混局长。遗憾的是我不仅借不到,而且也贷不到。因为我周围根本就没有一个很有钱的朋友或亲戚。结果是在我一无钱,二无官场作靠山时。我被无条件地退回原单位。回单位是痛苦的,也是很无奈的。但我想想也很坦然、也很自在,因为我没有必要去为那些官场上的人际关系而绞尽脑汁,去降低人格塞塞送送,拍拍拉拉。回单位后我被安排做了总经理助理,在外人看来是一份让人仰慕的职业,而实际上是陪上级领导吃饭、陪上级领导参观、为上级领导端茶送水的角色。而我是个干实事的人,这种角色使我很厌烦。只是我性格好,既使是厌烦也不厌其烦,因为这些领导是得罪不得的,得罪了企业的很多工作不好开展,就连企业流动资金贷款都难办。因此,我还得好好地把他们供着、捧着。

我仍然不喜欢那位曾经向我索要贿赂的混局长,偏偏他是我单位的常客,每隔两天都会来我单位“视察”一次工作,而每次都是我陪他视察、陪他吃饭、向他汇报单位的生产情况,可他有一个很不雅的习惯,就是座在哪里都会脱掉鞋和袜用手去抓那双又臭又脏的臭脚牙子,他从不管任何人的感受,也不环视周围的人对他的看法。他可以说是一个地地道道没文化、没档次、没修养的次品干部。每次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想想他的举动,我就吃不下,想呕吐。而这个人凭凭就在你面前晃来晃去,而且还得好好陪着,这对我无异于是人格精神上的折磨,你想摆脱也摆脱不了。于是我开始找借口回避,只要那位混局长一到,我就找机会到车间或其它的办公室去转悠。也许我的行为让李启民有点感觉,他就安排我到他办公室去写材料和整理资料,从此上面来的领导就由副老总去接待。

写材料和整理资料是我喜欢的工作,因为不用与人打交道,专干实事,所以也很轻松。每天早晨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办公室的卫生。这间办公室装修得很简陋,空调也没有,地板砖还是老式的30/30,墙壁上的白灰每天都有脱落的,打扫起来很费神。办公设施更是简陋,两张书桌和两个文件柜。都是黑色老式的,一个星期不擦也看不出污秽。第二件事是为李启民端茶送水。尽管他红着脸不让我做,但那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必须得做好。其实那时,我已经成了他的专业秘书。这样的日子过得轻松、也很自在。每天我看着李启民是忙进忙出,基层管理干部在办公室是窜上窜下。有汇报工作的、有讨好卖巧的、有闹事的、也有打小报告的,碰到闹事和打小报告的李启民心里总是很不耐烦地会说:“你们总喜欢窝里斗,能不能把精力放到工作上去!全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不烦,去,找工会去!。”每次我望着李启民一脸的无奈,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说实在的他是一位很有开拓精神的年青人,有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创业精神,他那热力四射的动力会深深的感染你。使你觉得天下没有什么难事会难倒他,你会看到他领导的企业前途是一片光明。

也许在办公室与李启民单独相处的时间太久,也许是他的办事风格,为人处世都让人感受到很亲切很和谐,具有男人的魅力,你似乎看不出一丝的缺点,他包装得很完美,会让人心动。

也许因为他在我心中的完美,愈是与之相比,我的老公就愈显得落差太大,太猥琐。每天回到家,我总要等到深夜才看见那个不争气的老公拖着疲惫的身影从麻将桌上回来,有时身上还带有一股酒气。他一进家门不洗澡、不问话,见了你就往床上抱,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身体舒不舒服,他都要满足自己的要求后再去睡觉,你会觉得和他在一起生活就像和一只动物生活一样,没有语言表达,更谈不上感情交流,你常常会感到很失落、很伤心、很郁闷。你只有盼着每天的工作,才能在工作中忘掉一切。

人是感情的动物,相处时间久了就会产生感情,那怕你是圣人也逃脱不了凡夫俗子的命运。我也一样,在感情上我原本是一遍空白,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叫爱人!只有在小说里面见过,单纯的我常常会流着眼泪叹息那些为爱而爱得死去活来的人。有一天晚上,我和李启民陪两位客户吃饭,那两位客户明知我不喝酒却点名要我狂喝,我好无奈。李启民看出了我无奈的表情只好亲自陪他们喝,我顿时产生了一种不可名状的被呵护的感觉,甚至触摸到了只有那种“怜香惜玉”才有的柔情。他也不知喝了多久,也不知喝了多少。反正几个人都喝得晕晕呼呼的,不知道东南西北。天很晚,有点夜深人静,李启民打手机叫司机送走了那两位客人。而我只好跟在李启民的后面,怕他喝多了摔跤,当时天空还下着蒙蒙的小雨,我想上前掺扶他,可又不敢,那时候,刚刚改革开放,像我们这种受过传统教育的人,都害怕影响各自的身份。我始终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跟在他的后面。没料到在一个没人的拐弯处,在我没有任何设防之下,他冷不丁回身拥抱和亲吻我!我仿佛被电击一样吓呆了,既没有挣脱也没有附和他,只是像傻子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说心里话,我很喜欢他,也很崇拜他,我心甘情愿为他做一切事情,甚至愿意付出生命。可是,我不敢拥有他,因为现实中的他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他,我们原本只能做一对真心实意的朋友。我很冷静地望他笑了笑,他如梦初醒地也笑了笑就放开了我。我们就这样在雨中并肩站着,各自感悟着内心的独白,谁也没说话。几分钟后司机开车过来送我们各自回家。

有了这次不该发生却又“未遂”的企图后,我们之间仿佛有了一种很微妙或说不清楚的感觉,我发现他看我的眼神很温柔也很甜蜜。在与我交谈时总流露出一丝关怀。也许这是我的感觉,他原本还是他,没有改变。而我却改变了,我再也不是那个望他心静如水,对他充满崇敬的工作人员,而是心中涌动着一股强烈的想去关心他抚慰他为他分忧的柔情。从此我不敢正视看他一眼,总是低着头默默地干自己的工作,而每次想到他的亲吻就会从心底涌出一股甜蜜,一个从内心就很崇拜、很感激他人,能不喜欢他吗?我不知道这种喜欢是不是爱情,但我知道我每天都想见到他,只要见到他我就很开心。我知道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需要这种我们能呆在一起的氛围。而他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常常看见他那双饱含泪水的眼睛和充满蜜意的柔情,我知道他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一个很有发展前途的青年,一个对未来充满信心充满希望大有可为的青年;我不能让他栽在自己的手上,我必须快刀斩乱麻地离开他。于是,我向李启民提出了离开办公室到其它地方办公的请求。但遭到了他的拒绝。我不得已只好自作主张、擅自离开。这很可能惹来了他的生气,也可能刺激了他的自尊。当时,我没有体会他的感受和想法,总之,他很恨我。根据我的请求,他把我安排在离总厂很远的分厂负责工作。从此我们天各一方难得见上一面。

在以后的日子里,悠悠的思念不为人知,我常常听到有关他喝醉的传言。而痛苦的思念也折磨得我整夜失眠,我开始学会抽烟,学会喝酒。文静内向的我变得极端烦躁和苦闷。而此时,我那个不争气的老公却每天在外夜不归宿,我常常是一个人苦闷着看电视看到天明,我的体重急速减少,走路时几乎是飘飘然。我知道我的人生到了一个很关键的十字路口,我多么希望自己的老公在这时扶我一把,把该忘记的都忘掉,把眼前的都记住。然而,我连他一个影子都看不到,他除了喝酒就是打麻将或者找别的女人,既使我们见面也是行同路人,无话可谈。我的理智和我的忍耐到了一个极限,我很想暴发内心的烦恼却找不到暴发的地方。正如有些人所说的:恋爱中的女人是最傻,也是最缺少智慧的。我并不知道我的情绪会影响我的工作,李启民的情绪也会影响我的工作。在处理一些日常事物和管理工作中有些事情在我看来是干得很聪明,很能干、或者说很完美的事情,可到了李启民那里却是不会拐弯、缺少工作经验、得罪人的方案。总有人在背后挑拔我与李启民的人际关系,致使我们之间的关系相处得很紧张,我们由无话不谈的朋友变成冷战中的对手。这是我万万没料到的,也是我最痛苦、最伤心的。在与他分开工作不到一年,周围的环境和工作压力逼得我不得不向李启民提出辞职请求,这是我不想要的结局,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结局。当我再次踏进李启民的办公室大门时,我看见他望我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只是显得有些慌乱,我知道在他内心深处还是喜欢我的!只是周围的环境限制着各自的感情。我知道我不可能再留在他身边工作,那样会严重影响他的工作、家庭和事业。我无可奈何,我唯一的出路就只有一条停薪留职。当我把辞职报告送给他时,我发现他的手在抖动,脸有些发青,我知道我这一做法在深深地剌疼着他的心,只见他很生气地把桌上的书扔到了地上。几乎是咆哮着问我:“你一个女人到外面怎么生存?你知道我们单位跑出去的有多少人都找不到工作又跑回来求我!你为什么要跟我赌气”。我说:“我不是赌气,我是很无奈,你放我走吧。”他说:“你不后悔?”我说:“不后悔!”其实那时我心里根本就没底,我不知道我未来的路在那里?我该何去何从,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避这个我还深深爱着的人。李启民见我态度冷漠、固执不得不很失望地签了字,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坐到椅子上,我看得出他很痛苦、很失望、很无奈。而我的心在流血。此刻我想起了曾经广泛流传意大利的一首弥盖朗琪罗的诗:

如果两个爱人中间存在着贞洁的爱情、高超的虔敬、同等的命运。如果残酷的命运打击一个时也打击另一个;如果一种精神一种意志统治着两颗心;如果爱神在一枝箭上同时射中两个人的心;如果两人相爱,如果两人又自爱;如果千万个爱情不能及到他们爱情底百分之一;如果两人希冀他们的快乐与幸福有同样的终局,那么一个怨恨的动作会不会永远割裂他们之间的关连。弥盖朗琪罗的诗句仿佛是给我和他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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