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暴君·丞相 十五
作者:摩诃v      更新:2019-09-15 07:04      字数:3805

陆柏颜这般不给情面,话语中时刻带着尖刺的态度也并未让王猛有所退缩,反而,他面上了笑容更深,可以说是近乎讨好之意了:“丞相的才略某干王某确实无法媲拟,是王某失言,高攀了丞相了。”

对于王猛讨好的态度,陆柏颜索性也不再接话了,因为她知道,对方定然是还有什么话想说,不如就让他说吧。

果然,王猛自顾自地接了话题:“不过王猛一直有个疑惑不明,不知丞相大人,能否为小民解惑?”

“请讲。”

王猛脸上亲切的笑容未变,睿智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紧了陆柏颜的面色:“丞相大人幼年入朝,皆因陛下当年对陆家步步紧逼。在当时,东海王的名声相比咱们陛下可是相隔甚远,丞相大人,何故会选择陛下?”

听闻,陆柏颜不耐烦似的神色终于正经了起来,她抬头正视上了面前的王猛,出乎对方意料的答案脱口而出:“因为本官一向不喜虚伪之人。”

陆柏颜用一本正经的眼神盯了几秒,随后大步从对方身侧跨步离去,以她如今的身份,她大可不必再向任何人行礼,除去苻生。

而转身离去的她,实际上正在心中紧急呼唤着毛毛:“这王猛轻易倒戈莫非是我们转移气运的计划开始生效了?”

等了一会儿,毛毛并没有回应,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早前已经单方面屏蔽掉了对方,连忙将屏蔽解除。结果屏蔽刚刚解除,在另一头感应到的毛毛顿时哭嚎起来:“主人!呜呜呜,主人你终于想起我了!主人!秀春已经接到指令就在今晚要毒杀你!”

陆柏颜瞬间冷下了神情:“是谁?”

“是陆仲才下的令。”

陆柏颜坐在回途的马车上,耳边除了轱辘声再听不到其他。她忽而想起方才苻生在接到她的奏章时震动的神情,以及不时分神望向身后屏风的奇怪的举动?

陆柏颜深皱眉头,联想陆仲才与苻坚的动机,有两个字在她脑海中一闪即逝,却激得她心口一震:是苻家!

陆柏颜神色一定,瞬间想通了其中关节。是了!陆仲才和苻坚如此不顾忌苻家的势力直接打算动手,只能是因为这其中,氐族早已与他们狼狈为奸。

她想起方才才与她在宫门外不欢而散的王猛,回想起对方的一言一行越发显得虚假讨好的笑容更加让她怒得咬紧了牙关,她明明就快大功告成,这可恶的王猛!

不敢再耽搁,陆柏颜从车内暗格内抽出一把短剑,不顾正在行驶的马车,一把夺过车夫的鞭绳,踢散车架,骑上一匹骖马就迅速往回狂奔,走时更不忘交代毛毛:“毛毛,不用再监视秀春了,带上我留给你的兵符和信去交给韩为!”

毛毛带着信件,神色纠结:“主人,韩为毕竟是苻坚的人,这兵符交给了他就是把陆家的性命也交给了他,真的要给么?”

陆柏颜策马狂奔在街头,面色也不见得轻松:“我得进宫确认苻生的情况,苻坚这么快就要行动,确实让我始料未及,事到如今只能赌上一把了,但愿我赌对了。”

“是!”收到指令的毛毛再不犹豫,趁着秀春不注意,即刻隐身消失。一切来得突然,每一步,都是在争分夺秒。

而另一边,正在街边骑马狂奔的陆柏颜,身后很快现身了一批黑衣人而他们的目标正是救人心切的陆柏颜,却没想到还未出手,就被三两深色布衣的江湖人士给解决了,他们一直紧跟在陆柏颜身侧,时刻在为她保驾护航,而这几位深色布衣的首领,正是那日在庭院中向陆柏颜汇报情报的蒙面女子。

宫中,在陆柏颜离去不久,从苻生身后的屏风内果然走出了一人影,正是那时在氐族老宅的那位神秘老人,而他的身份,其实是氐族的族长。

对于听到了陆柏颜要迁移分化氐族势力的计划,他的面色显得极为平静早有预料。他瞧着坐在铺垫上面色还在犹豫不决的苻生,出言投下了一个重磅炸弹,他胸有成竹,仿若自己已经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赢家。

“陛下,陆丞相看不惯我苻家所为,老夫也知情有可原,总归是老夫教导无方才让手下后辈如此猖狂,因此,老夫对于陆丞相下达的行事政策皆多有忍让。可陛下虽年轻,却也应该清楚知道自己手中的权利究竟有多大的诱惑,陛下怎知,他人之心会与你同心?”

苻生皱眉瞧着他,显然是不甚理解他话中的含义。氐族族长抚了抚自己雪白留长的胡子,一语诛心:“陛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

而苻生在他一字一句的话语下,面色巨变。

族长从怀中掏出整整一叠文书,交付给了苻生,他解释道:“这些皆是陆丞相意图谋反的证据,请陛下查看。”

苻生随意翻看一张,并不相信,将书信摔作一旁:“这不是柏颜的字迹,你若再敢诓骗朕,朕就要将你立刻处斩!”

面对苻生的盛怒,氐族族长并不慌乱:“这当然不是他的字迹,这些书信乃是我手下一字一句抄写下来的,真正的书信早已传到了他的私兵和苻坚手中。我的手下瞧出书信有问题,为了不打草惊蛇,尚不敢轻易拦截,只好将书信内容抄下,再将原件送出。陛下若不信,这一张,是我们拦下的纸条,还请您过目。”

苻生接过字条,熟悉的字迹让他瞳孔晃动,他默默收下了字条。而字条上面写的正是那日书房里老人所看的话语:关中人员已经安排妥当,皆时会混作奴仆回城,请大人接应。

见苻生似有动摇,老人趁机言论道:“陆丞相为治关中水害,向京都借走了三万奴仆,可借去是那么多人,回来之时,却足足又多了一万人,现如今陛下可知为何?”

苻生没有接话,他握紧了手里的字条,一时看不出神色。

氐族族长见此便准备最后一击。他匍匐跪拜,不顾自己族长身份和辈分尚且还比苻生高上许多,将双手举过头顶行了一个大礼:“陛下,老夫的人已经探知,今夜那陆家与苻坚就要行动,只要陛下一声令下,氐族愿为陛下手中刀刃,为陛下清理门户。”他缓缓抬头,让人动容的苍老的容貌下,是无比的坚韧与狠毒。

他知苻坚不可靠,而陆柏颜亦是氐族的大敌,于是今日,他便设计想要一箭双雕,重新夺回苻生的信任。

苻生还在犹豫,他手中的拳头握了又握,拽进的字条已经被揉捏得不成样子,可显内心纠结,许久,又仿佛不过几息,苻生松开了拳头,任由纸张掉落,张了张嘴正要发声,门外却忽然传来了杂乱的打斗声。不一会儿,陆柏颜一身是血的闯了进来。

苻生与氐族族长皆是震惊不已,似没想到,对方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而陆柏颜瞧到氐族族长正以跪拜的姿势匍匐在苻生面前,一时也愣了神,她恍惚察觉到,有什么事情,自己并没能预料到。

最终还是陆柏颜自己率先回过神来,她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陛下,苻坚正带大批人马朝宫中赶来,门外的侍卫已经被人调换,此地危险,请陛下与臣即刻离开!”

不等苻生回应,氐族族长就率先站了起来,伸掌挡在了苻生与陆柏颜之间,仿若在隔绝什么猛虎野兽:“你这反贼,莫想再诓骗陛下!你带刀闯入大殿又杀掉了门口侍卫,何必贼喊捉贼,陆家与苻坚串通一气,这其中你也脱不开关系!”氐族族长转身面向苻生,深鞠一躬:“陛下!陆丞相意图谋反,请陛下当即斩决!”

陆柏颜始终还跪在地上,她抱拳的手势未变:“陛下,微臣是前来护驾的,陆家也绝无谋反之意,请陛下明察!”

双方各有说辞,此刻苻生的面色很是难看,他率先像陆柏颜提问道:“听说前去抗灾的奴仆回来时多出了一万余人,你有何解释?”

赈灾的奴仆?陆柏颜诧异的抬头看向已经退后一步悄悄站立在了苻生身侧的氐族族长,心中缓缓有了思量。当初假意为氐族卖命时,氐族曾多次提起要另辟新朝,她便信以为真。前往关中救灾后,她搭上了氐族在关中多年经营隐藏下来的秘密机关,经过多番敲击与试探,便得知了氐族在关中地区一直有散养私兵,这些私兵分散在各个区域,常年分成小组在深山老林里修炼,行动极为谨慎。后来,她收到氐族的消息让她悄悄将这些私兵转移到国都来,她便猜想,氐族怕是准备活动,却不曾想到,这些只是个诱饵,诱她出洞而已,倒是她,当了真,上了当,此刻才被反咬一口。

她眼眸微转:“回陛下,那多出的只是无家可归的流民,因在家乡已无依无靠,所以臣才组织迁移,这些人,都交移给了当地郡城。”

“信口雌黄!那些分明是私兵而且早已迁进了都城,不然你父亲手下的兵从何而来!”面对陆柏颜的狡辩,氐族族长更是步步紧逼。

“家父手下,当然没有兵。”陆柏颜知道,此时要紧时刻自己更是千万不能慌张,否则就是心中有鬼,说得再清明也无济于事。

陆柏颜悄悄吸气,缓缓抬眸看向氐族族长,眼神瞬间变得冷冽,她自顾起身:“家父当年投奔先帝,带队的三万陆家兵皆在战场伤亡,此后家父虽多次掌管兵权,但用的都是陛下的人,而后家父不再任职武官,手下再没有兵。大人一口一个私兵,我倒是想问问大人,您在哪儿见到了这些私兵?都有多少人马?如何装备?”

那氐族族长见棋逢对手,面色更加寒冷:“哼!你陆家的私兵,若是让老夫知道了位置,当即就是你陆家亡命的时候!”

陆柏颜勾了勾唇,恭敬地抬手作揖:“大人说得是,但也请大人不要轻信那些流言蜚语,我陆家对大秦忠心耿耿,万不能做此大逆不道之事。也不知是何人捕风捉影,虚造这些子虚乌有的事,大人千万不要轻信了旁人从而失了皇族尊严。”陆柏颜对氐族族长如是说道,也是对着一旁的苻生,暗中辩解,请他听从事实,不要偏信一面之词。

“是真是假,是虚是实,待会儿便可一见分晓。我皇族尊严,还轮不到你个外人说道!”氐族族长对于陆家造反一事也不是乱说,他坚信待会儿陆仲才会与苻坚一同前来,仍为陆柏颜此举也不过是垂死挣扎,顿时不屑在于他争论。

“微臣失言。”陆柏颜拱手,连忙赔礼。

在一旁听了许久的苻生面色终于缓和了下来,为阻止两人继续争吵,他率先踏出了大殿:“那便都去看看,看看究竟是何人在窥视朕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