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孟吓得倒吸了一口气，差点儿呛着水。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睁大眼睛仔细观察，那只手在水中影影绰绰的，实际上似乎并没有动。于是，她壮着胆子走了过去，那手看起来僵硬无比，应该也是石头雕刻出来的，只不过太逼真，加上水下的能见度低，突然摸到着实吓了一跳。

左小孟沿着那只手看过去，只见一个栩栩如生的女人雕像“躺在”池底，跟池壁上的人像一样，只见她双眼微闭，不着衣衫。放眼望去，自己四周密密麻麻“躺着”的全是各种姿态的人，由于数量太多，很多四肢都纠缠在一起，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的，但一个个面部却都露了出来，清晰可见。

原来凹凸不平的池底竟铺满了各种人形的立体雕像！

左小孟头皮一阵发麻，如果想要走到中心位置找兽头，就必须要从这些“人体”上一点点儿摸索过去，虽然它们都是石头做的，但在这昏暗的水底，还是让人心生畏惧，有点儿发毛。

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已经坚持不了多久，她知道此时不能顾虑太多，于是心一横向中间位置扑了过去。

幸好池底并不大，很快的，她就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突起的东西在闪着微弱的蓝光。

果然，一个轮廓清晰的青绿色兽头出现在眼前，外形有点儿像中国古代大门上的兽面，怒目露齿，嘴里衔环。左小孟心里一阵惊喜，看来马上就能完成任务了！

她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一只手碰了碰兽头，这东西的材质并不是石头，摸上去软软的像一块肉，触感很是奇怪。

左小孟忍住心中的不适，准备开始旋转，但她发现自己面临一个新的难题，老莫只告诉她旋转三圈，至于是顺时针还是逆时针，却并没有交代。但时间有限，她明显觉得自己的肺已经憋到极限了，于是不管不顾地直接抓住兽头就转了三圈。

突然间，一阵细微的震动从脚底传了上来，整个池底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兽头周围的人体慢慢裂开，以兽头为中心三米见方的整块池底竟然开始往下沉！

左小孟大惊，双脚用力蹬了一下池底，想迅速离开这里回到水面，但这一片下沉速度实在太快，下面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吸力把它们往下拽。

左小孟心里一慌，加上憋气时间太长，连着呛了几口水，眼前的景象也有些模糊，终究体力不支被卷进了漩涡。

…

苏童今天一直心神不宁，他本来想找机会说服小孟同意自己一个人去日本，但从中午开始就见不到她的人，打手机一直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苏公子，我们先走了！”小橙和几个记者的声音打断了苏童的思绪，他才发现已经到下班时间了。

他从报社出来后，直接去了左小孟家，又是按门铃又是拍大门，里面始终没有应答。他也想集中灵力感应一下，但从地府归来后，自己的状态时好时坏，越着急越没用，完全调动不了任何力量。

苏童沮丧地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他现在甚至判断不了左小孟是生他的气故意躲起来，还是出了什么其他的意外。

一路若有所思，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左右，老旧的楼房里，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光，还时不时飘出饭菜香。自从十二年前，祖父带着他回到中国，就一直住在这儿。

当他第一次知道这里将成为自己的新家时，不由吓了一跳，无论是外部环境，还是内部构造，都和日本的家有天壤之别。

但祖父当年偏偏看中了这里，还高于市场价买了最高层——九楼的一套房子。而这房屋的结构也十分不合理，虽然当年苏童只有十二岁，但长期浸染在古籍中，也能看出这是个一箭穿心的格局，对主人十分不利。当他提出这个看法时，却遭到了祖父的驳斥。

“我们不是普通人，无需遵照常规。况且，这套房子客厅外面有一个非常大的露台，据我判断，这个位置是方圆几十里内最有利于你纳气养魂的地方。”

从苏童三岁开始，依照祖父的指示，每天都要浸泡在圣泉中两小时以上，据说这样才可以不断提升灵力。所以，纳气养魂，对他来说已经成为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既然祖父说这里对他的修炼有益处，自己也就没有再反对的道理。

另外，当年一住进来，祖父就要求他在这个小区里只能使用“小莫”这个名字，而自己则变成了“老莫”。

“可我的身份信息上还是苏童啊！”他不明白祖父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在外面你叫什么我不管，但在这儿，”祖父在空中划了个圈，“这个范围内，你只能是小莫，而我就是老莫。”

“这跟我们水貘家族有关吗？”苏童突然想到，莫不就是貘吗？

“或者会有点儿关系吧。”祖父回答的含糊，“总之你记得就好。”

就这样，十几年间，左邻右舍一直都叫他小莫，根本不知道苏童是谁。而祖父则在搬进新家的第七个年头上，患了老年痴呆症，不仅性情大变，而且还迷上了打麻将，当年那个叱咤风云高深莫测的严厉长者，一下子变成了市井气息极重的普通老头。而邻居们也乐得多一个牌友，之前沉默寡言不爱与人来往的老莫早就被人淡忘了。

“祖父！祖父！”苏童进门后发现房间里并没有人，但通往露台的门却半掩着。

他走了过去，把门全部拉开后发现老莫正背对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祖父，您在干嘛？”苏童绕到前面，只见祖父双手捧着一本书，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这么晚了您在这儿干嘛呢？”苏童奇怪地问，“外面这么黑，您怎么不进去看？”

老莫像是完全没听见他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里那本书。

苏童仔细一看，他拿着的竟然是《溟岑大册》，平时视若珍宝的东西，此时怎么会如此随意地拿出来看。

“哎呀，哎呀，不好了，笨，真是笨！”老莫像受了什么惊吓，突然跳起来把书扔在地上。

苏童赶紧伸手捡了起来，看来祖父又犯病了，《溟岑大册》可是他的至宝，平时鲜少拿出来示人，这么随意糟蹋，他清醒过来之后不知道该有多心疼呢！

“你去，你去！”老莫突然抓住苏童的肩膀，“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他这几句话让苏童摸不到头脑。

“我去哪儿？什么来不及了？”转念一想，猜到可能是去日本的事儿，于是答道，“我明天就走，您放心。”

“什么明天，现在就走！不然就来不及了！”老莫突然喊了起来，语气十分焦虑。

苏童一脸为难，再紧迫也不至于急成这样啊！再说，小孟的工作还没做通，现在又联系不上她，怎么也不能又一次不告而别吧！

“祖父，明天再走吧。您看今天都这么晚了…”苏童心想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起码要联系上小孟才能走。

“混蛋！”老莫似乎气急了，竟然劈头就要打。

苏童一闪躲过了他的拳头，脸上露出十分惊诧的表情。

这么多年以来，虽然祖父脾气不好，有时难免挨打，尤其是自己年纪小贪玩的时候，但也绝不至于骂他“混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发这么大的火呢？

“你现在不去，会后悔的！哼！”老莫气呼呼地嚷着，“那个女人在圣泉底下！恐怕过不了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