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如房间一样巨大的铁笼被升了起来，稳稳的停在铁栏背后，让所有人感到惊讶。

矮人王莫洛亚诧异的说：“只剩这一台‘天轨’了？”

华尔金问：“天轨……指的是这种会升降的房间吗？”

“说是升降的房间，不如说是一个用配重进行升降的笼子。阿利亚第二层在地下一万尺，如果没有这些‘天轨’，矮人的生活会很困扰。”

“一万尺？你们竟然挖得那么深……”

“一万尺不算深。矮人的矿场和冶炼厂在下面大概两万尺的位置，中间隔着大量的壁垒、在岩壁上开凿出来石城。阿利亚的纵深和迷宫，是我相信矮人王国不会被轻易攻陷的底气。现在‘天轨’被毁了这么多，看来有不少的艾辛巴族的人涌入了地底，不知道下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我们有四千人，这个‘天轨’要运行很多次吧？”

“不可能真的把所有人运下去。天轨来回城区和卡凡门一趟需要大概一个小时，一次最多运送五十个矮人。”

“这样光把人运下去就要几天！不如这样，我们先下去一部分人，看看地下的情况。”

“我的族人一定还在依靠坚固的石壁进行防守。”

“那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走吧，莫洛亚王。”

莫洛亚看到华尔金如同为自己同胞焦虑一样为自己的同胞焦虑，也颇受感动，他点了点头，说：“走吧！”

莫洛亚和华尔金以及所有的矮人，身先士卒进入了“天轨”，一同往地下去了。

“天轨”慢慢降到卡凡门底下，凭借火炬的光芒，华尔金发现卡凡门下方的岩层如同一把伞，上面是一层岩层，下方却是空空如也的大坑洞，想象中压抑的井型空间并没有伴随他们太久，让他松了口气。如果“天轨”造成井一样，估计他们连呼吸都会变得困难。

在黑暗中往地下去的时间非常漫长，没有人说话的时候，只有微微的呼吸声和火把跳动的声音，让人焦躁不安。

华尔金却另有一分焦虑，他实在忍不住了，说：“地下两万尺，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矮人王。”

莫洛亚王看到火炬的光芒下那双严肃的眼睛，华尔金仿佛是在劝自己不要再卖关子了。

“你在担心什么？”

“地底深处生活着很不好的东西，我想你不会不知道这件事。难道你敢说矮人就真的没遇到过吗？地精、蠕虫……”

随第一班“天轨”下来的十余个人类士兵被吓得一震。

莫洛亚略一沉默，他那双无论何时似乎都自带着怒容的双眼望着华尔金，说：“都是些不足为虑的家伙。”

华尔金摇了摇头，说：“矮人在的时候或许不足为虑，但矮人现在和艾辛巴族挤在一起，阿利亚就像腐朽的木桶，还能盛得住水吗？”

莫洛亚王的眼神变得有些倔强，显然他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言论，回到故土的他似乎又恢复了矮人的倔强。

华尔金也不是不能理解，如果地精们如华尔金所说，那矮人的情况不就更加糟糕了吗？矮人虽然没少说风凉话，但他们凿山开石的性格决定了他们不管情况是乐观还是悲观，都会埋着头走——或者挖——下去。矮人并非粗俗、不知轻重的种族，正好相反，矮人的脑袋并不逊色于精灵，只是风尘仆仆的气质总让人们忽略了这个拥有高超技艺的种族聪明的一面。

但矮人的问题就在这里，他们不会轻易退缩，这种思维在经过无数年的累积之后变成了一种谁劝都劝不动的极其自我的“臭毛病”。

“我相信我的族人，就像相信凿穿山岩就能看到阳光。对我们矮人来说，即便某些选择可能会得不偿失，但是我们也不会回避。”

“这就是你们的动机？纯粹的倔强？为什么一定要往地底下凿呢？”

“因为地下有太多太多的好东西了。我并不否认矮人都是些迷恋珠宝的财迷，但那只是一部分。如果我问你，精灵为什么要放弃进步而选择温顺的生活在森林中、人类为什么不愿和睦的相处即便粉身碎骨也要追逐权力，我觉得你就会理解了。我们会觉得你们精灵只顾享受生活是一种愚蠢，就像你们觉得我们和石头过不去、和美丽的珠宝过不去一样。你们有你们的天性，我们也有我们的天性。某些东西一开始就藏在了我们的血统中，像是一本厚厚的书册中藏着的密语，是我们一族生存的方式。”

华尔金哑然，他问：“我的确不清楚为什么你们和人类要追逐着危险的东西。我听说矮人的地宫底下藏有大量的宝藏，但对比这些俗气的宝藏，矮人藏有更为惊人的秘宝。”

“华尔金，你是我们矮人永远的朋友，但是这个问题我并不想回答。如果说矮人对珠宝和各种奇珍的追逐之心有过任何挫折的话，那就是被你们传为‘宝藏’的东西，那东西几乎毁灭了矮人的文明，我们只能把它藏在最深处。”

“……看来矮人历史中有很多的秘密呢。”

“我们矮人、人类和你们精灵不一样，都是在危险边缘游走的种族，我们和人类一样都有着无数的秘密，可不像精灵——一旦穿过丛林的屏障，你们就像赤身裸体一样，没有任何秘密。啊……单纯的种族。”

这时，“天轨”周围突然响起了非常不详的一声啼鸣，就像鸟一样尖啸，但是在这片黑暗之中，这声音是如此瘆人而可怕。

“地精的声音！”莫洛亚警惕的拔出佩刀，所有人都陷入了一阵不小的恐慌。

华尔金一语成谶，随着矮人文明的崩溃，地精就像从笼子里跑出来的老鼠一样，盘踞了这片天敌为它们打造的乐园……

“在矮人之后，造物主创造了精灵。矮人非常偏激，精灵太过寡欲，对造物主来说，两者都不完美。但是对比精灵，造物主觉得，矮人的矜持更适合一个真正上进的种族。虽然有适合会遇到困难，虽然有时候可能会因为自己的过错而万劫不复，但是总比永远不思上进的种族要好。只要人类没有走错，它会是比矮人、精灵伟大得多的种族，远远超过现在矮人和精灵那些卑微的成就，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亚罗音回头望着熹微晨光中的小山村阿库依，平静的述说着仿佛是在为地宫中莫洛亚的发言提供注脚的话。

“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兰德罗亚勒住马缰，对舒服的阿库依似乎有些依依不舍。不过他和亚罗音必须走了，行程还是挺紧凑的。

只有熬过最艰难和疲惫的岁月，才能获得最终的甘甜，这是不变的真理，对一个种族亦或是一个人来说都通用。

“我曾经对格诺莉亚说过人类、精灵、矮人和兽人的关系，现在是我在这片土地上第二次说出同样的话。这意味着，你就是我真正的学生了，兰德罗亚。以后不用再‘亚罗音大人’、‘亚罗音大人’的叫了，直呼名字就好了。”

“亚罗音？”

“嗯。那也只是个简写。安格瑞曼是我和格诺莉亚之间的称呼，我不再允许别人使用，你可以像莎兰一样称呼我为提蒂托迈尔索德，也可以继续叫我亚罗音。”

兰德罗亚心里一喜，他说：“那，作为交换，你……叫我希……”

但是兰德罗亚刹住了自己的话语，他紧紧的扣住牙关，坚决不能说出那个名字。

那个名字是一把钥匙，是打开一个连有亚罗音都没有资格打开的宝藏的钥匙。

“‘希’什么？”

“……还是继续叫我兰德罗亚吧，等时候到了，你会知道那个名字的，我保证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走吧！趁着天还早，还能赶路！”兰德罗亚一扽马缰，头也不回的跑下了山坡。

亚罗音望着兰德罗亚的背影，他本以为兰德罗亚会因为莉莉亚库洛托而有所眷恋，本来他以为自己将不得不扔下这个最好用的跟班自己远行，不过兰德罗亚却走的相当决绝。

亚罗音承认，他摸不透兰德罗亚的真实想法，最极端的情况是，以后自己可能会被兰德罗亚干掉，但是这并不妨碍亚罗音把兰德罗亚当做目前唯一可以信赖的人，毕竟自己就快没有未来了。

不管他有什么理由要追随自己，只要他认可自己的所作所为，那他就是自己的同伴。

亚罗音不急不慢的抽了图博斯一鞭子，图博斯翘起前腿，像野兽一样长啸一声，追着兰德罗亚的背影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