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流言传的绘声绘色，仿佛百姓们已经亲眼看见了一般。就连裴季禾喜欢去哪个馆子，喜欢找哪个小倌，沈灵芝何时去的陆府，穿的什么衣裳都描述的活灵活现。长安城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有人的地方便少不了八卦。沈府为了这事焦头烂额，裴府也不平静，裴太傅知道流言传了出去，一气之下便病倒了。裴老爷孝顺，眼见着自己的父亲被自己的儿子气的缠绵病榻，怒火中烧，连踹带踢的把裴季禾带进了裴家的祠堂。

“跪下！”

裴季禾虽然私生活混乱，看似荒诞无稽，但是最怕的便是他爹。如今眼见自己的秘密变成了全城的笑柄，又气病了祖父，连累裴府的名声，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说废话，只好听着裴老爷的话跪了祠堂。

“你这个不孝子，今天我就当着裴家列祖列宗的面打死你，也省得你再丢人现眼。”裴老爷刚刚那几下还不过瘾，随手抄起旁边的香炉朝裴季禾丢去。

裴季禾不敢闪躲，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下，香炉里的灰四处飞扬，青铜打造的香炉直接把裴季禾的额头打出了血。

“我知错了。”裴季禾服了软。

“知错？你要是知道错了，就不会搞出这么多事！”裴老爷仍旧气到极点。“从小到大家里谁都宠着你，小的时候看你还人模人样的，长大了什么不好学，偏偏去玩戏子。玩玩女人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居然玩男人。以前你偷偷摸摸的我也就当没看见，原以为订了亲以后就收了心，好好过日子，现在居然被人把这事捅了出去，你让裴家的脸面往哪搁？”

“爹，我也不想的，我也知道男人是应该喜欢女人的，可我对着那些女人就是提不起兴趣，我也控制不了我自己啊。”裴季禾壮着胆子分辩。

“提不起兴趣？那你为什么说沈灵芝怀了你的孩子？你究竟有几句话是真的？你知不知道，皇上一句欺君之罪，整个裴家都要为你陪葬！”

“我真的跟沈灵芝发生过关系。这事说来话长，总之我是强忍着才和沈灵芝那个的，我想这样的话她就不得不嫁给我，然后就没人知道我喜欢男人的事了，我们还能得到丞相府这么一门亲家，运气好的话，沈灵芝还能为裴家传宗接代·····”裴季禾越说声音越小，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上了沈红袖的当。

“住嘴！你这个孽畜，事到如今，还在那想当然！”裴老爷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败坏门风的窝囊废。“我告诉你，沈家若是不退婚，你顺利娶了沈灵芝进门，这事就作罢，否则我便扒了你一层皮，你看我做不做的出来！”说完让裴季禾继续在祠堂跪着，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来看他。

裴夫人眼看着儿子被罚跪祠堂，何时能出来还不知道，又不敢向丈夫求情，只好向菩萨祈祷，希望沈家能继续履行婚约。

沈府。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的事，沈府自然也都知道了。老夫人前不久才听沈红袖说陆中白亏了一百万两银子，刚觉得稍稍出了一口气，又出了这件事，甚至比沈灵芝未婚先孕还严重。沈灵芝未婚先孕，至少还能说是和裴季禾两厢情愿，情不能自已，左右皇上已经赐了婚。现在都知道裴季禾是喜欢男人的，那沈灵芝腹中孩子的来历就成了个谜。偏偏又牵扯出陆中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沈灵芝自己先前也承认过，真是乱的像一团线。

沈红袖心知府里上下现在肯定愁云惨淡，她一时也猜不透这些事是谁传出去，目的是什么。于是派洪恩去查，看看这些秘密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幕后指使又是谁。洪恩领了命出去了，沈红袖也不能闲着，煮了清肺降火的百合菊花茶，分成了两盅，一盅给老夫人，一盅给沈晋安。

沈红袖带着金枝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打算稍后去沈晋安那送菊花茶，碰巧沈晋安也在老夫人的院子里，沈红袖便免了再跑一次。

“祖母，爹爹，我给你们煮了百合菊花茶，清肺降火的，你们试试。”边说边倒在茶杯里分别端给老夫人和沈晋安。

“唉，这火是降不下去了，你亲手煮的茶，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喝几次了。”老夫人端着茶感叹道。

“娘，不要说这般不吉利的话，您一定长命百岁的。”沈晋安劝慰道。

“是啊，祖母，您还年轻呢，少说还能活好五十年呢。”沈红袖附和道。

“你这丫头净诓我，自古人活七十古来稀，我都六十多了，再活五十年，那就得一百多岁了，不成老妖精了。”老夫人听了沈红袖的话，心情稍稍好了点。

“怎么会是诓你呢？祖母，你看每个人见了皇上都喊万岁，但是皇上真的能活一万岁吗？难道能说人们都是在诓皇上吗？要我说，一万岁太远了，一百岁还是很容易的。只要祖母开开心心的吃饱睡好，空闲的时候听红袖说说话，散散步，二百岁都不是问题。”沈红袖“据理力争”。

“红袖，你真是个好孩子，过去大家都只关注灵芝，忽略了你。如今灵芝这般不争气，只有你还肯始终如一的为沈府着想。四姨娘这些年把你教的很好。”老夫人拍着沈红袖的手背说道。

沈红袖趁机准备说出自己的打算。“祖母，爹爹，我知道你们都在为外面关于大姐姐和裴公子以及那陆公子的传言伤脑筋，红袖有一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历来是个有主意的，说说你的看法吧，事已至此，多一个人就能多一个方法。”沈晋安说道。老夫人也点点头，示意沈红袖说出来。

沈红袖行了个礼，开口说道：“红袖认为，大姐姐和裴家的婚事应该取消。第一，外面的传言虽不知真假，但是无风不起浪，若是裴公子真的行得端正，又怎么会有这些传闻？大姐姐若是嫁了过去，那她的后半生岂不是都葬送了？第二，我们虽然事先都不知道裴公子的这个怪癖，但是外面的流言说我们早就知道，只是因为大姐姐与人珠胎暗结，为了腹中的孩儿能有个生父，好保住沈家的名声，所以明知道裴公子好男风，也要将大姐姐嫁过去。我们无法证明自己事先知不知道裴公子的事，若是再执意与裴家结亲，便是印证了我们为了名声牺牲沈家女儿的传闻。第三，大姐姐之前亲口说过孩子是陆公子的，现在百姓们都说亲眼看见大姐姐去了陆府，裴公子又不喜欢女子，那这孩子或许真的是陆公子的。大姐姐带着陆公子的孩子嫁进裴府，先不说裴府追不追究，光是百姓的口水就能把丞相府的人淹死。所以我觉得这门婚事结不得。”

老夫人简直不能再同意了，沈晋安也赞许的点了点头。“可是退婚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一来这是皇上赐婚，岂有轻易退婚的道理？二来，灵芝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了，就这么养在家里总不是个办法。我说等灵芝生产后把她和孩子一起送到庄子上，庄氏死活不同意。”沈晋安说出了原本的想法。

“她还有什么资格不同意？这些年让她掌管中馈，就管成了这个样子，自己的女儿都管不好，还能管谁？送去庄子上都是便宜的，就算去沉塘都是罪有应得！”老夫人听说大夫人还有意见，气不打一处来。

“祖母消消气。”沈红袖帮老夫人拍着胸口，说道：“这个我也想过，其实也简单，只是不知道祖母和爹爹还有母亲能不能同意。”

“你尽管说你的，只要我和你爹同意就行，不用管庄氏。”老夫人发了话。

“我想既然大姐姐是真心喜欢陆公子，与陆公子又有了孩子，我们不妨问问陆公子的意思，倘若陆公子也是真心喜欢大姐姐，我们不妨成全了他们，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好让腹中的孩儿可以有亲生的爹娘。这样一来，我们只需说以前不知道裴公子的怪癖才应了婚事，现在既然知道了便断不会与裴家结亲。大姐姐与陆公子情投意合，之前只是干柴烈火一时把持不住，才做了越矩的事，如今他们要成亲了，也就光明正大了，没什么被议论的资本了。”沈红袖分析道。

“嗯，那姓陆的之前来给灵芝送药，我看也是一表人才，虽然身份不高，但是经商有道。他们若是情投意合的话，灵芝跟着他也不会吃苦。娘，你觉得呢？”沈晋安问老夫人。

老夫人之前一直为陆中白勾引了沈灵芝而愤恨，眼下陆中白倒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商人就商人吧，起码生活富足，我们沈家也不需要靠嫁女儿攀附什么权贵。只要他是真心待灵芝的，我看这个方法可行。只是我们如何能得知他的心思呢？”老夫人同意沈红袖的办法。

“祖母放心，我会找人请陆公子谈的。你们都是长辈，亲自和他谈论这事未免自降身份，我们是平辈，我作为妹妹关心姐姐，所以找他了解情况也无可厚非。”沈红袖说道。

“红袖，有你真是我沈家的福气啊。只是还有皇上那边······”沈晋安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点。

“这个简单，到时我会和太子一起进宫向皇上说明情况，皇上是明君，又有太子殿下从旁帮忙，一定会妥善处理的。”沈红袖已经把各方面都考虑到了。

“好，就按红袖说的办，庄氏那，晋安你去知会她一声，她要是有什么意见，让她直接来找我。”老夫人发了话，沈晋安点头称是。

“祖母，爹爹，大姐姐那我去说吧，女儿家沟通起来比较容易些。”

“好，你拿主意就好。忙过了这阵，你的婚事就该忙碌起来了，到时候你又要忙了。不过你放心，你的嫁妆祖母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老夫人越发喜欢沈红袖了。

“谢祖母，不过其实嫁妆多少红袖真的不在乎，家人才最重要。”沈红袖是真的不在乎嫁妆多少，她已经是郡主了，有了俸禄不说，皇上时常赏赐金银细软，前阵子又得了陆中白那一百万两银子，还有安阳浮离，他早就要把金玉满堂和春风得意楼这两个最值钱的产业过到她的名下，她一直没接受。这林林总总加起来，沈红袖根本不缺钱，又怎么会在乎嫁妆多少呢？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沈红袖打算晚点再去告诉沈灵芝，先让她和大夫人再着会急。做了这么多，竟然马上就要成全了这对渣男渣女，沈红袖忘记了前世的仇恨吗？没有，毁灭一个人，有无数种方法，最痛快的是一刀致命，最漫长的是每天割一刀，既疼痛无比，又求死不能，但是这只是肉体上的疼痛。沈红袖先给沈灵芝和陆中白一段快乐的时光，在他们最快乐的时候把他们送进地狱，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才是最为折磨的方式。

“等着吧，快乐的时光马上就要到了，你们会感激我的。”沈红袖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