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因为身体虚弱，还是心里过度悲伤。枫染见屋子里许久没有人出来，于是敲了门想进来伺候，被沈灵芝制止：“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包括你。”枫染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只能称是。

陆中白的尸体就那样随意的瘫在地上，眼睛睁的老大。一个床上，一个床下，沈灵芝就这样和尸体待了三天。三天后，沈灵芝从床上爬起，叫了枫染进来。枫染这几天都没有踏进过这间屋子，蓦地看见满床满地干涸的血迹，尸身已经僵硬的陆中白，面无血色的沈灵芝，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姐，这·······”

“是我亲手杀了他。”

“什么？小姐，怎么会这样，你不是很喜欢姑爷的吗？”枫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灵芝掀开了衣服，肚皮上的伤口暴露在枫染面前，“看见了吗？他亲手用刀子剖开了我的肚子，我的孩子也变成了一摊血水，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他？”

“小姐·········”枫染虽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沈灵芝的肚子刺激着她的感官。从小养尊处优的沈灵芝，素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竟活活地被剖腹，这该是何等的痛苦！“小姐，姑爷的尸体怎么办？”

“就说他发了疯病自尽了。”陆中白父母双亡，不会有人追究他是怎么死的。

“奴婢知道了，小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留在这里还是回沈府？”

“枫染，你跟了我许多年了吧。”沈灵芝没有直接回答枫染的问题。

“是，奴婢六岁就跟在小姐身边了，如今已经十年了。”

“我给你找个婆家，你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小姐不要奴婢了吗？”枫染立刻哭了出来，好似被主人抛弃的宠物一般。

“枫染，我活了这短短的十几年，做了许多坏事。如今这样子，或许是老天惩罚我。我决定出家为尼，所以不能留你在身边了。”

“什么？出家？”枫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小姐，你还可以回沈府啊，老爷一定会照顾你的。你是相府的大小姐，怎么能出家呢？”

“过去就是因着这身份，我自诩高别人一等，处处想争第一。我妒忌沈红袖得父亲宠爱，妒忌她得太子喜欢，做了一连串的错事。如今我已自食恶果，下半辈子我宁愿选择清修，也不想再踏入这红尘之中。枫染，你要记得，这世上有太多的诱惑，守得住自己的本心才是最重要的。”沈灵芝说了这许多话，已经满头大汗了，枫染见状忙扶她坐下。“枫染，一会你去账房，把所有的银子分给府里的下人们，当做是遣散费。你的那份我会单独给你准备，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临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小姐·········”枫染眼泪止不住的流，大夫人和沈灵芝从前做的那些事枫染都知道，虽然并不赞同他们的做法，自己多少也参与了进去，可眼下沈灵芝凄楚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沈府。沈灵芝料理完陆府的事后，回到了沈府，想再看一眼大夫人。大夫人虽在禁足，可是吃穿用度一应俱全。沈灵芝推开门，见大夫人直直的坐在那，一动不动。

“娘······”

“灵芝，你回来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可是生了病？你的肚子怎么········”

“娘··········”沈灵芝趴在大夫人腿上，似乎想把所有的委屈哭出来。

“好孩子，跟娘说，发生什么事了，有娘给你做主，不怕的啊。”大夫人轻轻拍着沈灵芝的后背。

沈灵芝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又给大夫人看了她的肚子。好几天过去了，这伤口不但没有结痂，反而一直流脓，疼的沈灵芝差点咬断了舌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大夫人见了沈灵芝的伤，又听说了事情的始末，不禁老泪纵横。

“娘，或许是上天惩罚我过去做了那么多坏事吧。我已经决定去普渡寺清修，今天是来见您最后一面的。以后您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和沈红袖斗了，我们斗不过她的。”沈灵芝看尽世态炎凉，如今的语气，倒是显得比大夫人还老成。

“灵芝，是娘害了你啊。娘没有教好你，反而跟着你一起去算计别人，如今落得众叛亲离，这是娘的报应啊。”大夫人哭的捶胸顿足，可惜已经太晚了。

沈灵芝缓缓站起身，走到大夫人正对面，跪下身向大夫人磕了三个头：“女儿不孝，不能再侍奉娘了。”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沈红袖听下人说沈灵芝回府了，料想一会她定会过来，果然，沈灵芝从大夫人院子直接就去了沈红袖院子。

“你们先出去吧。”沈红袖让金枝和洪恩守在外面，屋里就剩下她和沈灵芝。

“你来我这，不会只是来看看我吧。”

“我知道，我变成今天这样，你也有份，但是奇怪，我并不恨你。”沈灵芝平淡的说道。

“哦？不恨我？你不是一直以来都恨死我了么？”

“以前我也这么以为，经过了这些事，我才知道，那不过是我的妒忌之心作祟。因为妒忌，我做了那么多事，如今也得到了报应。我今天来是想拜托你，不要为难我娘，如今她已形同虚设，不会阻碍你了，所以请你放过她。”从前的沈灵芝绝对不会这样低声下气的对沈红袖说话。

“你走吧，看在爹爹和祖母的份上，我不会为难你。”沈红袖一脸送客的意思。

沈灵芝知道沈红袖算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转身踏出房间的一刹那，说道：“之前你不是问过我相不相信有前世吗？现在我回答你，我相信。前世我一定做了伤害你的事，所以今生一一偿还给你。”说完便走了。

沈灵芝，我的命岂是你一句话就能抵过的。沈红袖握紧了双手，片刻后，方放松了身体，罢了，活着不见得就好过，各安天命吧。

沈灵芝自觉没有脸面见老夫人和沈晋安，于是直接出了沈府，径直往普渡寺方向去了。普渡寺乃是和尚寺，沈灵芝要去的，是普渡寺旁边的一个小庵，那里有二十个尼姑，因为太过久远，人们已经不记得那的名字了，所以也叫成普渡寺。反正都是佛家之地，无谓分的如此详细。

沈灵芝身体本就虚弱，又折腾了许久，到达尼姑庵的时候已经几近虚脱。那里的静娴师太问清缘由后，感叹也是一个可怜之人，于是同意了她落发的请求。

第二日，沈灵芝的伤口不断发炎，刚刚长出一点新肉就又流脓，折磨的她痛不欲生。她坚持不请大夫诊治，只当是在赎罪。就在落发的那一刻，沈晋安派人来通知她，昨晚大夫人吞金自尽了。沈灵芝愣了半天，然后让师太继续剃度，竟一滴眼泪也没有落。不知是眼泪已经流干了，还是哀大莫过于心死。

沈晋安也是前一天听下人通报，说沈灵芝来过，打听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对于这个女儿，沈晋安心情复杂。常伴青灯或许是最好的归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