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门前一试
作者:鞋底红      更新:2019-09-22 20:27      字数:5403

二人达到天字号大行银庄时,见湛王府的马已经被拴在里院的拴马庄上了。进得里屋,见元湛还有一位脸生的,看衣着想必是李麟的,已经站在屋内查看了。院子里蹲着一位身材特别瘦小的小侍卫,正煎药。

”见过湛王殿下!“二位督主不卑不亢地行礼。

元湛原本看着地上的尸体若有所思地样子,听见二位督主行礼,也是不冷不热地朝他们点了一下头,态度温和,又有种令人说不上来的傲慢。

刘吉刘祥对元湛的本事他们是有领教的,且不说他领兵大战,光是他湛王府的守卫就令他们头痛不已。金羽卫作为皇帝的耳目,在湛王府几乎没得到过什么有用的信息,看似让他们的暗卫来去自由,似乎没什么防备似的,王府里该令他们听到的,他们便听得到,元湛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他们便是是亲自上阵也会无功而返,这也是最后皇帝干脆撤了湛王府周围金羽卫的原因:派出去的都是最顶尖的暗卫,送回来的都是些没影响的信息,简直浪费,还不如送去干些别的更有意义的事。

来到室内,死者就一个,金大掌柜,除此之外,府尹报告说还有十来个护院都是如同元凌那般被剑鞘戳在心上,虽没有殒命,却是伤了心肺,都还在昏迷中。

而金掌柜则是一剑穿心,刀口安静利落,更令人惊奇的是,屋内竟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后宅内各种贵重的摆设也整整齐齐地待在他们原本待着的地方,没有被人动过碰过或是移动过,甚至连刀刃上滴下来的血迹都未曾找到。

京兆府尹的人啧啧称奇:“还真是有强迫真的一个杀手,杀完了人,竟然还打扫了一遍房间不成?既然来银庄杀人,又为何分文不取?这肯定是仇杀啊!”

刘吉问:“既然是仇杀,可去查过金掌柜?”

府尹有些意外地问道:“金掌柜曾经是金羽卫的长尉,只比副督主小一级,难道二位督主不知道?”

这时倒是元湛发话了:“两位督主是去年才提拔上来的,金掌柜四年前就隐退了,在金羽卫的时候也不叫金荃桂,而叫曾喜,外号疯狗。”

经湛王这么一提醒,二刘才恍然,竟然是那位!

刘祥似乎有写洁癖,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绣着花草图案的帕子,捂着鼻子回院里站着,若是没看错的话,似乎还微微翘着兰花指,刘吉听闻地上这其貌不扬的中男人就是疯狗大人,震惊地又看了一圈周围的地板,又弯下腰去仔细查看伤口,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是问谁:“这世间,可有如此快的剑法,如此薄而韧的剑身,可以贯穿心脏而到不沾血吗?”

这话自然不是问府尹的,而是问元湛和李麟的,可毕竟有为王爷,李麟官阶乃是与刘吉平级,而且这二位显然是不请自来的,刘吉不能像上级那样问话,只得是自言自语了。

元湛和李麟若是昨晚还不算太清楚,可今天走这一遭可就非常清晰明了了,其一,这必是昨日那刺客所为,其二,这对不是鬼门的做法,但那刺客一定修习过鬼门的功夫,也多少跟鬼门有关联。只不过,湛王和李大人都心照不宣地沉默罢了。

刘吉见二人竟然不理睬自己,便换了种方式旁敲侧击:“李大人,您见多识广,在下听闻,鬼门的剑法,便可以做到这样,不知是真是假。”

李麟终于有了反应,笑问:“是吗?恕愚兄拙见,我不认为这是鬼门的手笔。”

“为何?”这回答大大出乎了刘吉的意料。

李麟答:“鬼门鬼门,便是有去无回,鬼门修习的是杀招,不留余地,所以为武林所不齿,这杀手却留了那几个护院的性命。”

刘吉反驳道:“可依在下来看,若是真用了剑,这几人便都是一招毙命。”

李麟却突然叉开话题,笑着问道:“刘督主可见过鬼门剑法?”

刘吉摇头道:“在下是北方军营的孤卒出身,十岁来京之后就再没离开过,不曾见过真正的鬼门剑法。可惜了,若是……若是那三人还在,也许能见识见识。”

李麟略带憨笑地复议:“是啊。不过也许有朝一日能见到呢……”随后低下头,心中暗自发笑,还是不要见识得好。

临近中午的时候,京兆府尹提议请几位大人以及王爷一起去吃个饭,不料刘祥抬着下巴直接拒绝了,“还要回宫跟陛下禀报呢,哪有闲工夫跟你吃饭?”京兆府尹好赖也是这京兆郡的一郡之首,怎么感觉在刘祥眼里是个不值一提的屁大的官?弄得府尹大人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可怜巴巴地看向湛王,这玉面小王爷也像没听见他的邀请似的,看了一眼给受伤的护院喂药的小侍卫,淡淡吐出俩字:“不了。”然后站在原地等他。

刘吉走时因而多看了两眼那小侍卫,忽然停下脚步,皱起眉头。

“怎么了?”刘祥不太耐烦地问哥哥。

那小侍卫端着药碗的姿势,背挺得笔直,一手托底,一手扶壁,端庄典雅,那姿势,他终身难忘……当年王府里那个打理花园的小丫头也是这般样子给他端药……不,奉药。

“没什么,走!”他突然快步走出门去。刘祥有些摸不着头脑,跟着兄弟脚步而出。

刘吉闷头想着,那时他岁数还小,不懂,如今想来,根本就是官家小姐从小的教养才对。

再想到李麟曾是琅琊榜第一的高手(自从元湛血洗琅琊阁还一把火将哪些山壁之上的建筑烧了个精光,琅琊阁至今都还没有重建,新的榜单也就不曾出炉了。),却没人知道他是何门何派。

回金羽卫司的路上,刘吉一直低头沉思,忽然抬起头,问刘祥:“你说……李令史,可是鬼门中人?”

刘祥摇着头哈哈笑道:“鬼门?鬼门中人怎么可能在殷家做事?潜伏十几年要报仇不成?不过今天这个刺客倒极有可能。”他两眼放出异样的兴奋的光。

一句话提醒了刘吉,殷家、鬼门……想当年,曾喜可是金羽卫有名的刽子手,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原本的金羽卫只是京中权贵那些念不好书的纨绔子弟的去除,并不如今日这般强大可怖,按照道理,以曾喜的出身,就算他再厉害,也是当不了金羽卫长尉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金羽卫慢慢变了,变成了如今令人可怖的存在。

当年肃清之时,刘家二兄弟还小,还在北部军营,关于当年的事,他二人也有所耳闻,但知道得也不算特别清楚,可是曾喜隐退之后能当上这大行银庄得天字号掌柜,想必是跟殷家关系匪浅。难不成,是寻仇?

刘吉眼神有些复杂,思量片刻,道:“不若趁着李麟还在京城,你找他切磋切磋,如何?”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事儿呢!方才光想着那刺客了!”

一刻也不等,刘祥这就掉转马头,朝湛王府的大门奔去。

元湛、卿尘二人坐在湛王府的马车里,李麟则是骑马在车侧一道回府。

“是来寻仇的吧。”卿尘问。

“嗯。”元湛神情淡漠,看不出是喜是忧。

卿尘问元湛:“殿下有何打算?”

“等。”元湛答得简洁明了。

不知为何,当卿尘见到那凶杀现场,还有那些个被打伤的护院,她总觉得这个人她一定认识,她试图回忆小时候见过得人,可六岁之前的记忆到底是模糊了,没有头绪,因此她蹙眉低头,一路不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快到王府时,她忽然感到眉心被指尖轻轻一点,抬起头来,对上元湛关切的眼神,心跳了一下,赶紧回避了眼神。

他道:”什么事都挂在脸上,可有什么想说的?“

卿尘摇摇头,元湛笑了笑,收回手,藏在袖中,微笑道:“好,那就小说的时候再告诉我。”

他越是这样说,卿尘反而更想问他了:“如果他来了,殿下可会杀了他?”

“本王就是想杀他,也未必办得到。“元湛回答,面色依旧平静。

“那……他可还会再来湛王府?”

元湛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握紧的拳头,道:“一定会。”

卿尘侧脸望向窗外湛王府绵延的高墙,相要闯进去,又谈何容易,难道殿下打算活捉他?

元湛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柔声道:“放心吧,本王不会做任何多余的部署,他能闯进来,又能全身而退,便是他的本事。”

“殿下为何要这样?”

元湛轻笑一声,看着卿尘的脸,那一双明媚的桃花目中似有情深似有无奈:“冤有头,债有主,血债血偿,未尝不可。”

”可殿下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又与你何干?“卿尘的声音有些急切,说完这话,却心绪有些复杂,这本是痛快的事,可不知道为何,元湛的眼神如此令她揪心。

元湛的嘴角似有似无地翘了翘,似乎想伸手捏一下卿尘的细嫩小脸,见卿尘本能地朝旁躲了躲,便又放下手,道:”别想太多,傻丫头。“

他叫得如此亲昵,让卿尘很不习惯,也不知道为何自从去凤家大闹了一场之后,他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明明有武功如此高强的刺客,却一点也不在意,好似那人从来没来过王府似的。卿尘不知道的是,关于凤家之事,确实事有人弹劾了元湛,可惜皇帝并未理睬,卫家为此大骇,怕元湛报复,直接将卫昌平从族谱里除名,一大早急急忙忙撤了灵堂,打算草草葬了事。

之前有人已经将此事告知了元湛,元湛当时笑笑,回了一句:”那就放他们一马。“

马车到王府正门的时候,忽然身后有马蹄声,两匹黑马带着金羽卫金光闪闪的马嚼子飞奔而来。元湛微微皱了皱眉,脚步停在阶梯上,没进去,等着二人。

李麟下马,将缰绳交给下人,抱拳问道:”二位督主,匆匆而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刘祥勒住马,跳下来,带着些高傲地笑道:”也不是什么要事,想来本座还是第一次见李令史,就是想找李令史切磋切磋。“

元湛细细瞧着刘祥的姿态,微微眯了眯眼,随后电光火石之间,身边的侍卫都还没看清,就看见元湛已经出现在了刘祥的身后,而他自己身侧的配刀侧不见了。

”正好,本王也正有此意!”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刀刃已经到了刘祥的脖颈处,好在刘祥也不是吃素的,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竟然徒手挡住了元湛手中的长刀,一股细小的寒烟从他手掌处冒出,惊出一身冷汗。元湛却像是不顾他的死活一般,接着抬手一掌,从他后背,拍向心窝,一股无形的力道瞬间穿透刘祥的心脉,若是常人,此时一定是没了姓名,可刘氏兄弟毕竟不是普通人,硬生生挺住,开始回击。

方才的湛王是真把他给激怒了,刘祥的表情变得无比认真起来,用轻功狠狠后撤了一大段距离,还未停稳,湛王却已到了他跟前,刀剑直指他脖颈的动脉。

又是脖颈!刘祥怒不可恶,这湛王难道是要杀了自己不成?这一次他又侥幸逃脱,只不过肩膀处被划了一道口子。

这时李麟不知从身体何处抽出一把短剑,扔给湛王,只见他扔了长刀,手中握住短剑的瞬间,眼神也变了,杀气从他身遭蔓延开来,变得令人胆战心惊,不仅卿尘浑身发起抖来,连原本在一旁观战得刘吉,浑身打了个寒战,本能地抽剑,朝湛王攻去。

那剑似乎带着浩然正气,在正午得阳光下,反射着夺目得光彩,卿尘仿佛可以看见空气围绕这剑身得流动,一剑劈下,彷佛万山压来,与湛王得短剑相遇,那短剑竟然一下子就被劈成两段,眼看着就要将湛王一刀两断。

卿尘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刘吉自己也心中一颤,想相要收住剑气,却见元湛的身形似乎在眼前晃了晃,那剑身擦着湛王的月白袍子,同时胸口一震,那感觉彷佛心肺剧烈,一股腥味用上喉头,低头一瞧,只见一掌已经拍在他的胸口。原本他以为自己要完了,不想元湛却收了招。

定睛一看,李麟不知何时挡在湛王身后,生生受了刘祥一掌。

刘吉皱了皱眉,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元湛侧身躲过血污,伸手扶住刘吉,冷冷说了一声:“刘督主受苦了。”

“元湛,你什么意思?要杀了我二人不成?”刘祥愤恨地吼出来。

“李麟不也受了你一掌?”元湛冷漠地看过去,不屑地说了一句:“原来刘副督主是修的这门功夫,本王倒是提醒你一句,早些停练为妙。还有,直呼本王名讳可是以下犯上,不过你今日表现尚佳,本王不罚你。”

又见李麟面色惨白,刘祥几乎站不住,用剑鞘杵在地上强撑着,这边刘吉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没有刘祥那么惨而已,湛王吩咐道:“来人,将三位大人扶进去。”

卿尘离刘吉最近,便跑过去搀扶他,刘吉本想拒绝,见是她,便作罢,仍由她扶着,眼睛盯着她,细细看着。

“大人感觉怎样?”

“还好,姑娘不必担忧。”

听他喊自己做姑娘,卿尘的手略微顿了一下,随即面无波澜地继续搀扶他到一个偏院,刘祥是被人抬进来的,李麟则去了另一处院落,卿尘本想先瞧瞧李麟的伤势,奈何刘祥似乎伤得太重,因此只得先给他看。

另一处院落内,府医生解开李麟的衣襟,元湛扫了一眼那黑紫的掌印,咬了咬牙根,道:“你不必如此。”

李麟却带着歉意笑道:“殿下不必介怀,我不想让那兄弟二人记恨殿下还是挨一掌得好。”

元湛叹口气,点了点头,扬声道:“白二。”这时不知从何处答应了一声:“在。”

“一趟宫里,让母妃尽量不要出密室,二刘尚可,但本王怕那刺客带了帮手去。另外再调五十位甲等暗卫去母亲宫里。“

五十位?白二有些微汗,抽走五十位,那王府怎么办?

“还愣着做什么!“元湛有些愠意,那暗卫只好咬牙答道:“是,主子。”最后一道黑影穿过窗子,屋外的竹叶摇了摇,恢复了静止。

元湛坐到李麟的卧榻边,看了眼府医,问:“怎样?”

府医道:“李大人内功深厚,只是伤了皮肉,肋骨恐怕是裂了一些,但无大碍。老朽这里有个生骨的方子,叫续骨膏,只需三日便可痊愈,只是用料甚是贵重,有几味药材……“

”用就是了,没有的就去宫里要。“元湛没等那老头讲完,便摆摆手让他下去。

李麟皱着眉道:“殿下不必如此,我多将养几日便是。”

元湛则伸手拍了拍李麟的肩头,道:“我怕靳慧见了担心。”

李麟只得点点头,不再拒绝,低头看看了自己胸腔上那个黑紫黑紫的巴掌印,皱了皱眉:“想不到那人竟会冥衣楼的功夫,那不是女人才能修的么?刘祥如何会的?”

“除非是阉人。”元湛面部表情地说道,李麟惊地咳嗽了两声,元湛又补充了一句:”听说是喝一种药也可。不过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