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节
“奴婢参见王爷！”翠翠的声音透着些许意外，从门外传来。
“王妃可睡下了？”
“回王爷，王妃刚才躺下，怕是还没睡。”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躺在床榻上的清雅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听着门外传来翠翠和穆王两人的对话声，只见她唇角勾勒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抑或无奈，抑或释然……
果然，正如清雅所料，方才在房门外偷听自己和翠翠谈话的那个人正是祁沐云。
在处理完丁香的事情后，他把自己关在了“风清云雅”不许任何人打扰他。在那里，回忆着他和慕容云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幼时初见到朝夕相伴，从祁望边界的生死别离，再到无数次的午夜梦回……影影绰绰，脑海中全都是她翩若惊鸿宛如游龙的娇美身姿，一颦一笑，或抬手，或低眉，举止间仿若不过是昨日。
整整两年，为何回想起与她的过往种种，心底依然会传来阵阵悸痛？原以为早已习惯了没有她伴在身侧的日子，原以为她的出现可以替代“她”来安抚自己残缺不全的心。可是，随着薛太医的一纸断言，那些所谓的“以为”竟根本承受不起这样的震撼，只因，他是一个男人，一个孤傲、霸气的男人！一个无法容忍身为他的女人，肚子里却怀着别人孩子的男人。即使，他离不开她，他也无法做到坦然自若的去面对这件事！”
“吱嘎”一声，房门被人轻轻从外推开，跟着便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踏入房内，缓缓朝着清雅所在的床榻走来。
“你来了！”当祁沐云熟悉的脸庞出现在清雅面前时，她并未像从前那般，或撒娇的笑望着飞扑到他怀中，亦或规规矩矩的起身，向他行着在她而言很不习惯的礼数。此刻，她只是那样望着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随口一问。
“嗯！以为你睡下了，便进来看看。”祁沐云对此似乎并不在意，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极为平静的回答着。
礼貌性的问候，礼貌性的回答，一来一往却显得那样生疏。
这一刻，在他们中间似乎多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硬生生的将他们阻隔开来。
房间里的两个人各怀心事的坐在那里，沉默无语。若不是被他握在掌中的指尖隐隐传来的暖流，证明着他的真实存在，清雅甚至怀疑此刻坐在她面前这个沉默不言的男人，也许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半晌
“你……”
“你……”
忽然，沉默已久的两人不知何故，竟同时开口望着彼此，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清雅望了望面前坐着的祁沐云，唇角微扬的浅笑道：“王爷先说吧。”
“还是爱妃先说吧！”祁沐云一边答道，一边向她微微点了点头。
“王爷的腰伤没事了？”清雅淡淡的问着。
“嗯，没想到鹤言真的秘药倒是有些奇特，虽然没有灵狐血做药引，倒也可以行动自如了。”祁沐云说完，像是怕她不相信自己似的，特意站起身当着她的面走了几步，这才又回到床榻边坐好。
“如果早点知道鹤先生不用灵狐血也可以让王爷站起来，清雅也就没有必要打晕那个看马厩的人，然后放走马厩里的马匹，偷偷进宫跑去鸾凤殿觐见寒妃娘娘了。”清雅说完，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寒妃为难你了？”祁沐云听闻清雅似乎很反感这次进宫似的，因为不知道她在寒妃的鸾凤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听她语气中颇有几分不悦，便忙问道。
“还好，毕竟是陛下的宠妃，并没有对清雅做什么有失身份的事情来。只是，说了些让人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的话。难得王爷今天得空，我想当面向王爷问个清楚，只希望，王爷念在你我夫妻一场的情份上，如实相告！”清雅说完，迎向他投来带有几分惊诧的目光，浅浅笑了笑。
也许，从她离开王府进宫的那一刻起，他便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祁沐云想也没想，干脆的回答她说：“好，你问！”
见他回答的如此坚定，先前还有些担忧的清雅，也便放下了心中的顾虑。
“王爷，请你如实回答我，当初你我大婚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自己当时在永陵，我不想去追问王爷当初为什么要骗清雅，我只想知道事实的真相，这于你于我都很重要。”清雅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听清雅这样一问，祁沐云面色稍有迟缓，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真的想知道？不后悔？”祁沐云面色凝重的望着她，语气里透着一丝不甘，不后悔那三个字说的很重，似乎在向她暗示着什么。
“嗯！我相知道真相，不想再这样糊里糊涂的活着！所以，我希望可以听你亲口告诉我。”清雅眼中闪烁着坚定的目光，用力的朝他点了点头，没有一丝迟疑。
“好，既然你坚持，那我就告诉你！只是，希望你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可以慎重考虑，不要冲动！”祁沐云眸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缓缓开口说着。
“清雅答应王爷，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会慎重考虑，王爷请讲！”清雅向他投去一抹感激的目光，柔声说道。
有些事，一旦发生了，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回到最初。正如她的“死而复生”一样，虽然，她还是那个长着和慕容云雅一模一样面孔的上官清雅，可是，自她再次苏醒过来的那一天起，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然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守在床榻旁的他看着她蹙眉而眠，听着她口中时不时低呼着“殿下”这两个字，他的心情又是何其复杂？他未尝不知道，她梦中口口声声唤着的“殿下”并非是自己。
深吸了一口气的祁沐云，站起身走到距离清雅不远的椅子上坐好，将两人大婚之夜清雅被永陵太子易寒洛掳走，自己亲率二十几名护卫追到永陵试图解救被抓的清雅，以及在万碧崖上，墨离因救他而身亡，清雅又是如何被人当着他的面重伤/毁容，又是如何在众人的惊诧声中被伤害她的侍女推下了万碧崖的经过一五一十向她讲了一遍。
听着穆王口中所说的这一切，此时，坐在床榻上的清雅脸上早已没了血色，苍白的手指冰的让人不敢触碰，本就有些憔悴的面容越发看着疲倦，让人恨不得将她紧紧揽入怀中，用自己全部的温暖为她驱除心中的沐冷和表露在脸上的阴霾。
穆王见她面色越发难看，心中想着要过来安慰她。可是，当他想要起身迈步上前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出现一幅不堪入目的画面，画面中的她极尽妖媚的承欢在别的男人身下，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迫使他僵硬的坐在原地，假装一切都未看见。
“这些便是你在大婚之日被人掳走后所发生的全部经过，本王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后来，你跌落了万碧崖下，而我们也因为被易寒洛的人困住而不得脱身，等到冲出重重阻杀，成功从万碧崖上下来，本王派人搜寻了你三天三夜，却没能找到你的一丝讯息，最终，墨剑等人的护卫下重新回到祁国！”祁沐云面色平静的向她讲诉着，只是提到墨剑到时候脸上不自然的触动了一下。
“没想到，在清雅身上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如果像王爷所说的那样，既然我当时已经被那个叫凤儿的侍女用刀子划破了脸，可是，为什么如今的面容非但没有受损，反倒是隐隐有些更胜从前之感。”清雅用手抚摸着自己细腻有弹性的脸庞，怔怔的说着。
“或许，你有过某种奇遇也说不定！”祁沐云说着，向她投去一抹饶有深意的笑容。
“奇遇？或许是吧，不然，这张本就不够祸国殃民的脸，如今又怎么会不但完好无缺的长在我的脸上，就连光泽度和触感上也比先前改变了许多。”清雅抚摸着细嫩的皮肤，感受着之间传来的阵阵触感，像是自嘲似的说着。
“王爷！”清雅轻唤一声，叫住正犹豫着是否要离开的祁沐云。
“爱妃，还有何事？”祁沐云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起身走进清雅，语气平淡的问着。
“我还想知道，和我一起回来祁国的人到底是谁？”清雅一句话刚一出口，只见穆王脸色登时变得非常难看。
也许是察觉到了近身上前的祁沐云面色不好，清雅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不再吭声。
“望夏国太子，夏影！”祁沐云忽然开口说出夏影的名字，而他看向清雅的眼神似乎隐含着一丝嗔怒。只是，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刹，他某种的嗔怒，仅是一闪便不见了。
“夏影？”清雅口中重复着这个名字，脑子里却空荡荡的，找不到一丝和他有关的记忆，就像是他从未出现过在自己的生命中一样。
“你，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他了？”祁沐云见清雅口中呢喃着夏影的名字，脸上却是一副茫然的神态，不由得开口问道。
“望夏，夏影……望夏，夏影……”清雅口中不停的重复着望夏和夏影的名字，不知不觉中，眼角竟淌下晶莹的泪滴来。
“你哭了？”一旁的祁沐云察觉到清雅的异样，见她脸颊上还未拭去的泪珠，心底不由得传来一阵痛楚的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就有种莫名的哀伤，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下来了，让王爷见笑了！”清雅说完，快速用手旁放着的丝帕揩了揩眼角的泪珠和脸颊上残留的泪痕，朝他露出一抹原本就属于她的招牌式笑容。
只是，这笑容背后承载着的东西太多了，多的让人好想好好的痛苦一场。
“有时候，哭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心里积压的东西太多，你会很难受。来，到我怀里来！”祁沐云见清雅隐忍着眼眶中噙着的泪花，故作笑容的看着自己，心里颇为难过。终于，在他内心经历了一阵艰难的抉择后，他将手掌摊开在清雅面前，示意着她靠在自己怀中好好哭一场。
“王爷……谢谢你！”清雅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才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于是，声音哽咽的将头埋在了他怀中。
“哭吧，哭过之后，心就不会那样痛了!”轻轻抚摸着清雅因抽泣而颤抖的后背，祁沐云的声音是那样轻柔……只是，不知这句话究竟是他在劝慰着清雅，还是劝慰着他自己，亦或都是。
曾经的山盟海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曾经的过往种种，是否真的就此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