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节

祁沐云行色匆匆的来到清雅住的院子，站在房门前犹豫了一下便伸手将虚掩着的房门向内推开。刚一踏进卧房，迎面而来的便是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而此时，还未燃尽的龙涎香，透过香炉鼎盖上的镂空花纹，不断向房内轻吐着袅袅轻烟。

清雅有个习惯，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香炉里的香块点燃。因为，她曾说过，只有闻着熟悉的味道，她才相信自己是真实的存在着。虽然，祁沐云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但也从未去追究过，只要她喜欢就好。

穿过花厅来到内室，床榻上，酱紫色的罗帐垂落在地上，似乎“里面”的佳人依然在熟睡着，是那样安静，那样端详。

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罗帐的那一刹，他心底甚至希望等下掀开罗帐时，依然可以看到她那张熟悉的面容。

可是，当罗帐被他用手轻轻拨开一道细缝儿，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她熟悉的面容，而是一张早已失去温度，冰冷多时，空无一人的床榻而已。

她走了！这次真的走了！非但没有当面告别，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就这样悄无声息，不告而别……

转身坐在她曾睡过的床榻上，心底竟传来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来。

扯过一旁的软被放在鼻前，嗅着上面隐隐还残留着的，只属于她的体香，心口像是被人用大锤用力敲了一下似的，硬是被震得生疼生疼的。

目光所到之处，似乎每一样进入眼中的东西，都会让他不自觉的回忆起和她在一起时所发生过的一些琐事，越是想忘记就越是看的真切。

做工精致的瓷枕上，画着怀抱玉兔的嫦娥，倚坐在桂树旁，遥看着远处。

他将瓷枕拿在手中把玩着，思绪仿佛一下子也跟着回到了那天……

“雅雅，你看这是什么？”祁沐云说着，将藏在身后的小木匣摊在她面前。

“这个匣子做的很漂亮，里面装着什么?”清雅从他手中接过木匣，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贪婪的抚摸着由上好紫檀木做的小匣子，不住口的称赞匣子做工如何如何精美，反倒是不怎么在意里面装着的东西似的，也只是随口问了下。

“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怎么偏偏就对这些死物感兴趣呢？不过就是些木头，每次看到就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祁沐云有好奇又好笑的看着她，无可奈何的抱怨着。

“哎，这你就不懂了！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在现在，我要是有一屋子这种货色，那就真的发达了。”清雅不理会他脸上逐渐露出来的黑线，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手中的小木匣，自顾自的说着。

“现在？别说一屋子，整个王府里随处都可以找到比这做工好上几百上千倍的木匣，你要是喜欢改天我名人收罗一屋子的木匣送你，让你摸个够！你快打开看看，看看里面的东西你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马上让人重新去弄。”祁沐云说完，催促着她赶快打开看看木匣里装着的东西。

“我说的现在可不是现在的现在。”清雅嘴里嘟囔着一句，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手中的木匣移到他的脸上。

“什么现在不是现在的？我没听明白！”祁沐云看着她不解的问道。

“没事，没事，我们继续，继续说这个。”见他没有听清自己刚才的话，清雅赶忙转移话题，把他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重新引到手中的木匣上。

“先说好，如果里面的东西我不喜欢，这个木匣你也不能拿走，我要拿来装我的宝贝！”清雅生怕等下自己说不喜欢木匣里的东西，祁沐云就会把这匣子拿走似的，在她打开木匣之前，抢先和他约定好。

见清雅一副喜欢的不得了的模样，他只是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她。

见他答应自己提出的条件，清雅这才漫不经心的伸手去拨木匣上面的锁扣。

只听“啪嗒”一声，锁扣应声而开，接着便传来清雅惊诧不已的赞叹声。

“哇！这个，这个兔子，太可爱了！”

“怎么样，喜欢么？”见她眼睛恨不得掉在上面的样子，他故意问道。

“嗯！喜欢！就是不知道，这个拿来做什么好。”清雅把玩着手中的瓷枕，不以为然的随口说道。

“噗……”听了她的话，刚才喝到嘴里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

“什，什么，你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祁沐云狼狈的扑打着沾在身上的水渍，哭笑不得的的看着她，语气里分明透着“你在耍我”的味道。

看着手里这个比自己那太thinkpade420s键盘还要小差不多1/4的瓷器，清雅一时还真没想到可以拿它来做什么，只是觉得看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

“好像见过，就是不大记得到底是做什么的了，要不，你告诉我吧。”清雅立刻摆出自己那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招牌式笑容，把手中的瓷枕摊在他面前，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真不明白，你怎么连睡觉用的瓷枕都不知道？百姓人家睡觉都用这个，难道，你睡觉不用枕的？”祁沐云戏谑的看着她，一脸坏笑。

“额，原来是枕头来的。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敢情儿是古装剧里常用的道具！为了挽回我的面子，看我怎么把白的给他说成黑的。”一心想挽回面子的清雅，心里盘算着。

“谁，谁说我不知道了，一定是当初摔坏了头，记不起来罢了。整天在王府里睡觉都是枕着软枕，你又没拿这种瓷枕给我枕，不知道有什么好稀奇的。再说了，天天枕着那种软枕，我脖子都睡落枕了。刚好，有了这个，可以缓解一下！”清雅以自己当初摔破头为由，把自己不知道瓷枕这种东西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不说，还借故自己脖子疼，反咬一口。

看着她面色发窘的模样，祁沐云心中只觉得眼前的清雅即天真，又可爱，外加还有点搞坏好笑，总是喜欢强词夺理，好像生怕别人强过她似的，一点儿亏都不愿意吃。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每次说不过我就找一大堆的理由，真是怕了你了！”祁沐云宠溺的看着她，继而说道。

“你颈后椎骨突出，如果不是天生如此，那就是后天养成的不良习性造成的。前几天听你和灵儿念叨着脖子痛，我带着墨剑特意去瓷艺坊给你买的。颈骨不好的人，不易枕软枕，枕着这个睡觉会舒服许多。”说完，向她投去一抹灿然的笑容。

听了他的话，清雅怔怔的看着手中的瓷枕有些出神，没想到他居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亲自跑去市井店铺，就为了给她买这个小东西。一时间，感动的泪水夺眶而出，也不理会是否会哭花了脸上的妆容，飞身扑进他的怀中。

看着突然哭着扑进自己怀中的清雅，祁沐云慌乱的抱着她，不知所措的安慰着。

“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哭了？我是和你说笑的！像雅雅这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天生丽质，蕙质兰心，气质高雅的绝色佳人，又怎么会出身于市井百姓之家呢，想必你家也不用这种瓷枕。就算是不知道，也没什么的！乖啦，不哭不哭！都是我不好，我不好！”慌了神的祁沐云一边搜罗着脑子里可以用来形容佳人的词语，一边哄着怀中梨花带雨的清雅。

“噗嗤……”也许是被他那些夸张肉麻的形容词刺激到了，刚还潸然泪下的她，脸上的泪痕还未拭干就破泣而笑。

“好了，好了，终于不哭了！你要是再哭下去，我可真是不知道该怎样哄你了。”见她终于不再哭泣，模样夸张的长长舒了一口气。

“都是你不好，谁叫你做这些让人感动的事情嘛。人家本来就有些多愁善感，见不得这些小感动的。”清雅心里虽然甜蜜的要死，嘴上却依然不肯服软。

“是是是，只要你喜欢就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完，趁她不备，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樱唇上狠狠的啄了一口。

“讨厌……”清雅娇嗔的看着他，眸中闪烁着别样的神情。

“呵呵，我就是这样讨厌的！”祁沐云说着，也不顾清雅的反对，硬是将她揽入自己怀中，轻轻的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兰香……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祁沐云手中把玩着清雅束在身后的发尾，柔声问道：“这个瓷枕上画的是嫦娥怀抱着玉兔倚坐在桂树下，可你为什么单单只说这玉兔可爱？难道这上面画着的嫦娥不美吗？”

“怎么说呢，兔子可爱嘛，女孩子都喜欢可爱的东西嘛。这上面的嫦娥虽然画的很美，毕竟是假的，哪有我面前的穆美人风姿卓越，楚楚动人，真是我见犹怜！乖，让姐姐亲亲。”清雅边说边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指勾起他的下巴，装出一副纨绔公子个儿的模样，调戏着脸色渐变的祁沐云来。

“美人儿？我长的是要比你好看些，但也不用这么夸张吧！”祁沐云听着清雅叫自己美人儿，差点儿没吐血。想他堂堂祁国穆王，竟反被这个小丫头调戏，想到她素来嫉妒自己比她“漂亮”就故意说这样的话来气她。

谁知道，清雅这次偏偏不上他的当，还左一口美人儿，又一口美人儿，叫的不亦乐乎。甚至扬言，如果有来世，下辈子要和他做“姐妹”。听的祁沐云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穆美人儿，下辈子我们要做姐妹哦！”

“穆美人儿，过来给姐姐调戏下。”

“穆美人儿……”

一阵风吹过，床榻上的罗幔随风轻扬，清雅戏谑而又顽皮的声音若有似乎的回荡在他的耳畔，仿佛刚刚那一幕就发生在眼前，只是，忽的一下却又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他独自一人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

起身离开床榻，经过花厅放着的香炉时，闻着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祁沐云迈步朝外走去。在他迈过门槛儿的一刹，口中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一句：“味道……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