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节

站在柜台后面的茶馆掌柜这会儿正眯着眼睛拨弄着面前的算盘，透着拨动算盘时所发出的噼啪作响声，掌柜的似乎看到了大锭大锭的银子正排着队向自己走来，本就一脸横肉的脸上这会儿已然乐开了花儿。望夏的春茶今天刚到货便卖出了大半担，看着生意奇好，掌柜的一边做着白日梦一边盘算着明年要尽早订货，多弄几担上等春茶。

就在掌柜的为茶馆明年生意做打算的时候，茶馆里的伙计跌跌撞撞冲下楼梯，风风火火跑到自己面前，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掌，掌柜的，不，不好了！”

心情大好的他一听伙计这话，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嘴里忿忿的斥骂道：“混账东西，老子好得很！收回你的混账话去，当心我让你卷铺盖滚蛋！”

挨了一巴掌的伙计纵使有满腹委屈也不敢和他顶撞，只见他捂着被掌柜掌掴的脸颊，唯唯诺诺的答道：“是，掌柜的教训的是！是小的口没遮拦，该打！该打！”

胖掌柜见他倒也识相，这才缓了缓蹦着的脸，稍微露出点儿笑模样，不以为然的继续拨弄着手中的算盘，不急不缓的说道：“猴儿崽子，这才算句人话！说吧，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值得你如此一惊一乍的。”

“掌柜的，二楼雅间儿出事了！”

“什么？里面是什么客人？”

掌柜的听了伙计的话，脸色不由得一变，拨弄着算盘的手指猛的按在算珠之上，一双老鼠眼死死盯着伙计的脸，那模样看上去别提有多骇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把那小伙计生吞活剥了似的。吓得伙计得得瑟瑟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才不会触怒他。

“说啊，到底是谁在上面？”见伙计半天不答话，胖掌柜强压着声音，眼睛不停向二楼雅间瞟去。

“是崔侍郎！”伙计唯唯诺诺，小声回答着。

“崔侍郎？哪个崔侍郎？”显然，伙计口中的崔侍郎并未让他及时对上号。

“哎哟，除了兵部尚书崔大人之子崔荣，那个刚被晋升为兵部侍郎的崔大人，还能有谁啊。”伙计一时口快，也没多想就把心里所想一股脑说了出来，还好，他心里咒骂掌柜“不举”之类的话及时卡在喉咙里，没跟着说出来，不然，他定会被掌柜修理的比崔荣惨上数倍不止。

“混账！你怎么不早说！”掌柜的听闻楼上雅间里的客人是崔荣时，吓得连手里的算盘都摔倒了地上，扬手又是一巴掌。

“我……明明是你刚才还在数落我一惊一乍的，这会儿子知道出了事，又拿我出气。”伙计一连挨了两巴掌，脸颊上火辣辣的疼不说，心里那是一百个不服，就连嘴上的话也多了起来，一面捂着高肿的脸颊，不满的嘟囔着。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随我上去看看，这位爷要是在咱们店里出了事，老子也甭想明年的生意如何，先想着活命再说吧。”掌柜的说着，肥胖的身子从柜台后面挤了出来，几乎是一路小跑似的，咚咚咚上了二楼。

也难怪茶馆儿掌柜这副模样，崔荣再不济也是兵部尚书崔之谦之子，那可是当今祁国能与冷面王祁沐云平起平坐的角色。虽说这次崔府没能如愿当上皇亲国戚，那也不过是大家私下里嚼舌根鬼扯的话，如果谁得罪了崔之谦那就等于提早在阎王爷那里挂了名报了号。

就在胖掌柜连同他身后的小伙计急匆匆奔向“清风”雅间的时候，从里面传来的一声惨叫声，着实让前脚刚迈上二楼地板的胖掌柜心口一得瑟，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儿倒栽下去，幸好跟在他身后的小伙计机灵，赶忙扶住了他。

“走！快去看看！”

胖掌柜片刻不敢耽搁，踩得脚下地板咚咚作响，招呼着身后的小伙计，风风火火冲到“清风”雅间门口。当他看到雅间门口散落一地的茶汤和摔烂的茶具时，转过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伙计，二话没说推开半开着的房门走了进去。

伙计被他瞪得一句话都不敢说，直瞧见他那圆滚滚的身子进了雅间儿，赶忙蹲下身子把摔烂的茶具捡到一旁不耽误走路的地方，这才跟着进了“清风”雅间儿。

才迈进雅间的门，胖掌柜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装修雅致的“清风”雅间，此时遍地狼藉，摔烂的茶具和茶汤和着茶叶撒了遍地。原本选料上乘的黄花梨精雕桌椅，此刻“缺胳膊少腿儿”东倒西歪的散落在一旁。就连前几日才裱好的几幅大家之作，此刻也在茶汤的浸泡下，被糟践的如同草纸一般弃在一旁。

这还不算，如果说这些个死物落得如此下场，最多不过叫他心疼一下而已。少些时候，花些银子倒也又能恢复如初。只是，当胖掌柜的目光落在软榻上坐着的清雅和在她脚边，被苏小气踩在脚下的崔荣身上时，胖掌柜圆滚滚的身子像是被雷击中了似的，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紧随其后进来的伙计还没等弄清怎么一回事儿，便被胖掌柜突然倒地吓了一跳。就在他准备上前一探究竟的时候，倒在地上的胖掌柜像是诈尸了似的，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反倒是把正要将他搀扶起来的小伙计吓得不轻。

“这位小爷，您高抬贵手，可千万不能在小店里伤了崔大人啊！等会儿您老拍拍屁股走人了，小的可不是要跟着您遭了殃啊！要不，你还不如干脆给小的来一刀，至少也是个痛快啊！”看着崔荣被苏小气像是烂泥一样踩在脚下，掌柜的吓得腿儿都软了，刚爬起来便跪爬着来到他面前，不停冲他作揖，求他放过崔荣。

再说此刻的崔荣，面颊高肿不说，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的不说，还沾染了许多污渍，正一动不动的喘着粗气，被苏小气死死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你是这里的掌柜？”苏小气看也没看一旁跪着的茶馆掌柜，直直的盯着清雅，一字一顿的问着。

“是是是，小的就着这家茶馆的掌柜，不知小爷有何吩咐。”掌柜的见小气和自己说话，赶忙应承道。

“想必你也识得此人，尽管去叫他老爹来把人抬回去。如果那崔大人问起，你便告诉他，在下不过是替他略施惩戒，教训了一下这个不懂得尊重为何物的混蛋。如果，他再敢动我身边的人，下次便是他的死期！”苏小气说着，缓缓挪开踩在崔荣脸上的脚，径直走到清雅身旁，在她的惊呼声中，不由分说的将她打横抱起来，头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

“是，是，小人这就差人去请崔大人。”目送着苏小气和清雅的离开，胖掌柜颤巍巍的从地上站起身来，简单的揉了两下跪得生疼的膝盖，赶忙唤着伙计把崔荣扶上了软榻。

“崔大人，崔大人，您怎么样了？哎哟，这可如何是好啊……”

“长生，赶紧去崔府请崔大人屈尊过来一趟，快去！”

看着被打得如猪头一般的崔荣，胖掌柜如热锅上的蚂蚁，局促不安的在房内踱来踱去，过了半响才想起差伙计赶忙去崔府通风报信。

“诶！”那名唤作长生的小伙计答应一声，转身便出了雅间。

“长生，长生，回来！回来！”谁知，前脚刚迈出雅间门便被胖掌柜唤了回来。

“掌柜的，可是有话要交代？”长生见他神神秘秘的模样，忙吧耳朵凑了过去，小声谨慎的问道。

“快去快回，记得，切勿声张！哦，对了，去之前别忘了先找个郎中过来给崔大人瞧瞧。”胖掌柜神神秘秘的交代完，挥挥手便叫他去崔府报信儿去了。

“天降横祸，天降横祸啊！”望着长生出去后的背影，胖掌柜摇了摇头，愁容满面的叹着气喃喃自语着。

王城大街上，一辆罩着青色围帘的马车伴着嘚嘚的马蹄声，正朝着悦来客栈的方向驶去。车厢内面对面坐着的清雅和苏小气彼此各怀心事，自顾自的坐在那里，谁也不说话。

虽说，小气的突然出现让她始料不及，然而，若不是他的刚好出现，说不定崔荣那个混蛋真的会对自己动起手来也说不定。手捂着脚踝的清雅，一边想着一边揉着方才被他推倒时不小心扭到的脚踝。想着苏小气方才抱着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神情自若的从茶馆二楼走下来的情景，清雅不由得有些害羞。

虽说之前两人之间闹过许多矛盾，然而，苏小气在关键时刻所表现出来的那股与平日完全判若两人，简直超乎自己想象的“强悍”一面时，还真是让人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尽管，先前盘算的计划在小气的突然出现下落了空，不过，好在从崔荣口中让她对祁国的现状有了新的了解。凭借这些有限的信息，想要弄清楚一些事情，倒也未必不可能。

清雅自顾自的盘算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苏小气正时不时的偷瞄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