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节
德隆茶馆
摔坏的桌椅,打烂的瓷碎撒了遍地都是,那些被掌柜的视作摇钱树一般的“望夏新茶”此刻则散落了一地,任由众人践踏在脚下。而身子圆滚滚的掌柜的则蜷缩在柜台后面,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个。听着店里不时传来几声东西被砸碎时发出的声响,他的心里则像是被人用匕首狠狠的刺了一下似的,痛的心如滴血。
“好了!”
随着崔顺一声令下,他手下的那些人便停下手来,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有人为他搬来一把干净的椅子放在身后,只见他翘着腿儿坐在上面,命人把蜷在柜台后面的掌柜的拖了出来。
“知道为什么砸了你的店吗?”
崔顺盯着跪在面前的茶馆儿老板,声音冷冷的问道。
“小,小的不知,还,还望大爷明,明示!”
掌柜的低着头,声音颤抖的回答着。
“哦!不知道啊!那还真是对不住了。来人!给我打!打到他知道为止!”
只听他话音刚落,掌柜的头如捣蒜般不住的给他磕头求饶:“大,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的知道,知道了。”
崔顺鼻子里哼了一声,朝着两个走到掌柜的身旁,正准备把他夹走的手下摆了摆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掌柜的,冷冷说道:“方才你不是不知道吗?怎么,这么快便又知道了?”
“这,这些是小的这个月的收入,望大爷高抬贵手,这些就当是请弟兄们喝酒,喝酒。”掌柜的爬到他面前,从怀里摸出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顺势塞到他手里,低眉顺眼的巴结着。
见他还算识相,崔顺从他手里接过银票,看了看上面赫然印着的“纹银二百两”的字样,心满意足的放进了怀里。
“起来吧!你这店也该好好修葺修葺了,改天,修好了咱们好再来捧个场。”
崔顺说完,朝着店里的手下一挥手,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刚走出茶馆儿,便有手下来报,听他说完,崔顺命来人继续回去盯着,自己则带着几个人朝着河堤走去。
眼前这群瘟神走远了,茶馆里的伙计长生扶起吓得瘫软在地的掌柜,给他灌了几口凉茶,过了好半天,掌柜的才回过神来。看着遍地狼藉,此时此刻的他竟哭都哭不出来了。
“掌柜的,这……”长生指着破烂不堪,没有一样儿完整家具的茶馆,怯怯的看向面色不大好的掌柜,不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唉!得罪了崔府,只怕是这王城是待不下去了!你收拾收拾回家去吧,这个月的工钱等下我便结给你。”望着满目疮痍,掌柜的神情落寞的朝后院走去。
看着他蹒跚的背影,长生用袖口揩了揩眼睛。他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想着家里病了多日都不见好的娘亲,这孩子的眼圈儿越发红了。
护城河畔
走着走着,已是下午。虽然天还大亮,与先前相比,此时的河畔迎面吹来的轻风倒是带走了闷人的热气,也让清雅心神安定了许多。一路走来,也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很多茶馆里都没有什么客人,原本想要打听夏影和凌云大婚消息的她,因此不得不暂作他想。反正闲来无事,便一个人绕着河堤,吹着时有时无的轻风,权当是在散步了。
记得上次一个人走在这里正是她和夏影来祁国参加祁王寿宴之时,那天一个人从客栈里跑出来的她遇到了那个长相让人厌恶的“西凉国大祭司”,还险些被他掳走。要不是银魂及时出现并为自己解了围,真不敢想象,那个人会对自己怎样?!
只可惜,当时记忆没有恢复的清雅完全记不起曾经为了带她逃离永陵而险些被易寒洛诛杀的银魂。要不是在万壁崖上,银魂拼死保护旧主。恐怕,易寒洛断然不可能只是让他面壁思过那样简单的惩戒。
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听着石桥下潺潺的流水声,一时触景生情,不由得让她想起当初在望夏时,整日在影月湖畔与夏影相依相守的快乐时光。不过短短数月,却如南柯一梦般,到头来不过是命运与自己开的玩笑。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不知不觉随口咏来的一首《卜算子》倒是多了些许凄凉之意。
“臭男人!臭男人!臭男人!”
想着夏影当初对自己说过的那些柔情蜜意的话,伸手扶摸着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清雅抓狂的朝着河对面大声的咒骂着。她想不通,夏影为什么会这样对她?!即便他知道自己曾经是穆王妃,可是,经过那一夜,他应该知道自己这个穆王妃也不过只是空有其名,并没有和穆王有过什么才对。
看着脚下湍急的河水,清雅脑中突然有种念头,如果自己跳下去,是不是就会死了?那样一来,她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世界!那个有父母、有朋友在身边陪伴,不会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惹了一身麻烦……
这种念头一旦在她脑中形成,清雅便像是魔症了似的,也不知怎么的,突然爬到了石桥的护栏上,望着脚下的延绵不绝流向远方的河水,闭上眼睛,慢慢张开了双臂……就在清雅大脑一片空白,想着纵身跳下去的时候,她的小腹那里传来一阵很轻,却真真儿感觉到的像是流水般的蠕动。
“胎动!”
清雅猛的睁开眼睛脱口而出。当她看到自己站在石桥护栏上,险些站立不稳。清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爬到石桥围栏上,好在方才的胎动惊醒了自己。看着脚下湍急的河水,她小心翼翼的从围栏上下到了桥面上,心有余悸,唏嘘不已。
“好悬啊!要不是醒的早,这么急的流水,这会儿怕是变成水鬼了。”
一想到自己方才的情形,清雅额头上冒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如果刚刚真的跳了下去,就算是有紫灵护体,怕是也救她不得。一心求死,奈何紫灵也是无力回天!想到这里,清雅伸手摸了摸小腹。只是,任凭她如何用心感受,却再也感觉不到方才那种胎动般的感觉了。
记得自己那个已经生养了宝宝的表姐曾经说过,孕妇一般要到四个月左右才会有第一次胎动。而她肚子里怀着的,细算下来也不过三个月多点,怎么可能会是胎动呢?!也许,只是普通的肠蠕动吧!
勉强算是为刚刚的“胎动”找了一个更容易接受的理由后,清雅看了看四周空旷的河堤,尽管太阳还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却也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还是早点回去好了!”
看着清雅渐行渐远的身影,方才在她站过的地方,竟然显现出一个身着大红色喜服的身影,在她旁边还有一个年龄不大的小男孩儿。女子面色苍白,嘴唇比鲜血还要红艳,眼神怨毒的瞪着清雅离去的方向,黑色的指甲骤然长长了一寸。
“娘亲,是不是我们还不能投胎啊?我不想在这里,这里的河水好冷!娘亲,我怕!”稚嫩的童音在女子耳畔响起,她脸上怨毒的表情突然舒缓了下来。
只见女子俯身蹲在小男孩儿身旁,伸手扶摸着他的额发,语气极尽轻柔的说道:“瑜儿最乖了!你看,我们现在不怕太阳了,以后没事儿娘就带你出来好不好!再等等,只要有孕妇路过这里,我们就可以投胎做人了。”
“娘亲骗人!刚才那个女人不就是孕妇吗?为什么娘亲和我还不能投胎?我不要泡在河水里!我不要!”小男孩放声大哭着,不论女子怎样哄他,他也不肯止住哭声。那尖利的哭声回荡在河畔,惊得树上的飞鸟拍打着翅膀,齐齐飞向远处。
女子见状,把他紧紧搂在怀中,轻轻拍打着他的背,柔柔的唱着那首她还活着时便经常唱给瑜儿的摇篮曲:
月儿明风儿静
树叶儿遮窗棂啊
蛐蛐儿叫铮铮
好比那琴弦儿声啊
琴声儿轻
调儿动听
摇篮轻摆动
娘的宝宝闭上眼睛
睡了那个睡在梦中
小宝宝睡着了
微微地露了笑容
……
“张文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为当初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看着怀中渐渐安静下来的瑜儿,女子扫了眼桥下的河水,怨毒的说着。
……
当清雅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河边走回来的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抬头望着天际的红霞,想着刚才在河边发生的那一幕,让她不仅有些后怕。要是自己就这么死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不是也就不在了?那样的话,和自己亲手杀了人又有什么分别?清雅担心的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脚下的步子越发匆匆。
穿过这条小巷便是悦来客栈,想着自己偷偷溜出来了半天,回去免不了要被翠翠碎碎念,清雅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难免有些心虚。
眼看到了巷口,清雅方才走出来,不想被人在脖子上用力敲了一下,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赶紧把马车拉过来,动作麻利点儿,别被人发现了。”
说话的正是崔顺,他守在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见清雅毫无防备的从巷子里钻出来,一掌拍在她颈上便差人把她抬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载着清雅朝着崔府的方向驶去,只是,匆忙中竟没有人注意到,一块儿腰牌大小的东西正落在方才清雅倒下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