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节

清雅听见推门声转身一看，恰好迎上夜宸岚枫深邃的眸子。显然，她没料到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慌乱中，她用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心底暗暗吸了口气，尽量平复着悸动的心绪，向他投去一抹淡淡的浅笑。

一旁的玲珑则由于夜宸岚枫的突然出现而显得有些惊慌，她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抬头去正视他，身子则一个劲儿的朝清雅靠去。

也许是之前站在门外看了清雅活泼、搞怪的表演，亦或是她向他投去的那抹浅笑让夜宸岚枫心情大好。自他进门之后，目光就牢牢锁定在清雅身上，至于她身旁的玲珑，他则无暇理会，自然也没功夫去追究她对自己的不敬之处。

清雅对自己的反应和表现不免暗自吃惊。她奇怪自己为什么见到他会这般慌乱？就连心脏也比平时跳动得快了很多，好像里面那颗心都要跳出来了似的。更让她觉得可笑的是，自己竟然会冲他笑……冲这个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恶魔笑……

站在门口的夜宸岚枫见清雅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在她清瘦的脸颊上始终挂着一抹恬淡的笑容。她的样子像极了阔别多日，妻子凝望夫君时所特有的别样情怀，这让他心头不由得为之一动。

咳咳——

“你可知直视寡人是何罪名？”夜宸岚枫手挡在唇前轻咳两声，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眸，清冷的语气中似乎还透着几分戏谑。

“啊？”清雅被他问得愣了一下，原本挂在脸上的那抹浅笑也随即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

“民女不知陛下驾到，一时乱了方寸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清雅忙从他脸上收回目光，低垂着头下意识的跪了下去。

玲珑见状也随着清雅跪下，身子仍旧是紧贴在她身旁。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二人，夜宸岚枫的脸色有些微变。原本自己不过是随口说了句玩笑话，却让方才的美好如昙花般转瞬间消失得干净。其实，他内心中是渴望着有那样一双眼睛，有那样一个人，不是把自己当作君主来敬畏，而是如她方才脸色所流露出的表情那样……

然而，这一切却因自己的一句玩笑和清雅惶恐的表情被破坏。也许，是自己过于奢求了！平民百姓之乐本就不属于他，那份夫妻间可以推心置腹、无所顾忌的真情流露也随着‘紫嫣’的逝去而一并消失不见，那些和‘她’曾经共同经历过的美好，终究是找寻不回来的……

他自嘲的扬了扬唇角，清逸俊秀的脸颊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峻。

“莫德兴说你若是不见到寡人，情愿在这里发霉也不肯踏出紫霞殿，寡人倒想听你说说看，为何非见寡人不可？”

清雅虽然低着头跪在地上，却仍旧能感觉到他向自己投来的目光。他说话的语气透着说不出的威慑力，即便两人相隔足有十几步的距离，清雅却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无形的压力，让人禁不住心生畏惧。

见她迟迟没有答话，夜宸岚枫眉头微蹙，向着清雅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跪在地上的清雅见他踏着象牙白色软靴的脚正朝着自己而来，随着他脚步的临近，她感觉心脏就越发跳得厉害，莫名的悸动也在心口蔓延开来。

“陛下！”

终于，在他鞋尖儿几乎挨到自己撑在地上的手掌的那一霎，她脱口而出。

见她开口，夜宸岚枫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的清雅，他的心莫名的痛了一下。如果她真是与自己有十年之约的紫嫣，那么，方才在自己开玩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一定会回答自己说“如果你没有看我，又怎么会知道我在看你呢？”

可是，在自己脚下的这人却与旁人无恙，不论真假，她所表现出来的也只是对自己的畏惧罢了。就连她之前和身边侍女玩笑时所流露出的那份俏皮、天真，此刻早已荡然无存。他不喜欢，甚至是厌恶她对自己所表现出来的这种敬畏之意。

他甚至情愿她还是那个憎恨自己杀了她腹中胎儿，对自己恶言相向，誓死也不愿让自己触碰一下的女人。如果她与宫中那些人一样，对自己只是心存敬畏而刻意讨好，这样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是自己日思梦想的‘紫嫣’……

他的紫嫣，美丽、端庄，却远没有深闺女子那般处事拘谨、做作。她总是让自己开心、快乐的活着，总是为身边的人设想着一切。她的快乐是驱走一切烦恼、苦闷的灵药，她的言语虽然率真、坦白却发自真心，没有欺骗……

一颗原本被‘她’用真情焐热了的心，却因‘她’的消逝变得再次冰冷。原以为眼前女子会与旁人不同，会如‘她’在时那般不刻意、不畏惧自己。然而，不过数日未见，她身上唯一与紫嫣相似的那股倔强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既然开口了，那就说说看，为何偏要见寡人不可？”他的声音透着几分清冷，似乎刻意在自己和她之间筑起了一道冰墙。

跪在地上的清雅深深吸了口气，极力压制着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语气尽可能保持着平缓的说道：“我只是想让陛下亲口跟我说声对不起！”

清雅说完，站在她面前的夜宸岚枫和跪在身旁的玲珑均是一怔。就连她自己说完都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进水短路了，不然，怎么能冒出这么一句不要命的话？让身为西凉国君主的夜宸岚枫给自己道歉？这绝对是天方夜谭，永远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先前，她之所以会让莫德兴转告夜宸岚枫说自己有话要当面和他说，那也不过是为了以防莫德兴假传圣意陷害自己随口胡诌的说辞罢了。自打上次被他和穆蝶设计陷害，清雅对莫德兴说的话有怀疑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这次她真的猜错了！莫德兴确实是奉了夜宸岚枫的旨意放自己出去，不然的话，夜宸岚枫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只是，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得话那么在意？换作自己是他的话，恐怕未必会有兴趣跑来这种鬼地方。

清雅脑子里快速的思索着，究竟自己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会让他格外在意？一幕幕和他有关的片段像是过电影儿似的在她眼前快速闪过……终于，一个熟悉的场景被她定格在脑海中，如果说自己身上能有什么值得他在意，那么，想必就是‘她’了！

清雅正暗自庆幸找到了可以与他周旋的突破点，突然，她只觉得手臂一紧，整个人被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夜宸岚枫的手掌如铁钳般将她手臂紧紧钳住不放，看着他那张仿佛被放大了一般的脸正贴着自己的鼻尖儿，一双深邃如渊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她脚下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夜宸岚枫面若冰霜的脸上不带有一丝表情，他一手钳着清雅的手臂，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很力向自己怀中一带，她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贴上了他的胸膛。

“把你要见寡人的原因再说一遍！”

他的唇不知何时凑到在清雅耳畔，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听上去竟有几分沙哑。

他呼出的热气喷在耳根，清雅只觉得浑身像是有电流经过似的，一阵酥麻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把头向一旁侧了过去。

“说！把你要见寡人的原因再说一遍！”

突然，他松开揽住她腰肢的手臂，手掌用力捏着她的下巴，粗暴的把她的头扳向自己这边，说话的语气显得很是不耐烦。他那张原本寒若冰霜，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庞也变得狰狞起来。

被他捏痛的下巴传来一阵锥心似的痛楚，仿佛他再稍稍用点儿力气，整个下巴就会被他捏碎了似的。清雅痛得眼泪几乎就要流下来，他却丝毫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一抹复杂的神情在他眸中不经意闪过，却被清雅无意间捕捉到。

要么被他捏碎下巴，要么孤注一掷赌上一把。对付他这种情绪化的人，也许就要用些非常手段。越是别人不敢说、不敢做的事，或许才是他最为在意的。他不是说过自己的性子和先王后有几分相似么，或许那位已故的先王后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他念念不忘。如果赌赢了，自己的下巴保住了！如果赌输了就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想到这儿，清雅强忍着下巴上传来的痛楚，任泪水在眼圈儿里打着转儿，直视着他，艰难的张开嘴道：“我要你亲口跟我说对不起！”

因为下巴被他捏着，她的声音听上去既滑稽又可笑，就连清雅自己听了都恨不能有个地缝儿钻进去。谁知，夜宸岚枫听了却忽得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失神的盯着她，一瞬不瞬……

“痛死了！你这个喜欢虐人的混蛋，早晚有一天也要让你尝尝被虐的滋味。”清雅用手兜着被他捏痛的下巴暗自诅咒着，翻滚在眼眶里的泪花在这一刻终于摆脱了束缚，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从他的反应不难看出清雅孤注一掷的赌注奏效了，她倔强的一面让夜宸岚枫似乎又找回了她与‘紫嫣’的相似。清雅不知道夜宸岚枫与紫嫣的十年之约，更没有想到他会把自己与他珍爱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如果她知道夜宸岚枫对自己之所以格外在意，甚至会因自己与苏小气关系过密而将两人禁足的原因归结到他与先王后陌紫嫣那场所谓的“十年之约”。

她，这个曾被穆王当做是慕容云雅替身娶进王府的祁国穆王妃，如今又被夜宸岚枫误认为是已故先王后履约之人的清雅，在她得知事情的真相后又将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