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节

一觉醒来身旁却没有云雅的身影，穆王起身坐到床榻边，习惯性的抬眼朝窗子望去。此时，外面已有隐约的光亮透过窗纸照进来，他心一想云雅这会儿只怕是不方便出来，索性便不再多想。

穿好靴子的他起身来到衣架前，正欲取下搭在上面的锦袍，无意间的一瞥却刚好扫到倚在一旁软榻上，这会儿正睡得香甜的云雅。

“这丫头天亮了也不用回去么？”

穆王心底正嘀咕着，忽然想起昨日在烟雨台见到她的时候，正是白昼，这会儿就算她在这里也不足为奇。只不过，他倒是有些好奇，为何云雅不似那些传闻中的魂魄，即便天光大亮，她也仍旧可以留在于阳世间。

他正想走去她身旁，谁知，云雅偏就这会儿醒了过来。见穆王衣裳不整的站在自己面前，心知他这是才醒了不久，索性，起身走下软塌，先他一步取下搭在衣架上的锦袍，摊在他面前。

“醒来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白天不敢出来，后又见你睡在这里，正想着多看两眼，却不想惊扰到了你的好梦。”穆王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把手伸进衣袖里。

“云可是觉得我与别的鬼魂有所不同？”她话语里隐约透着笑意，动作轻柔的帮他把领口的束带系好，末了，玩味的抬眼在他脸上轻轻一扫。

“雅雅自是不同于旁人的，如若不然，昨日天光早已大亮，你又怎会出现在烟雨台。”他说着，伸手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闪身躲过。

“等我找那仙人求得避寒珠不迟。”云雅说着，朝他浅浅一笑。

穆王却不知，这璀然一笑的背后，实则隐藏着太多的无奈。避寒珠，乃仙界至宝，又岂是她一介徘徊于人界的鬼魂可以觊觎的？然而，若想不让自己体内的幽寒之气伤到穆王，也唯有得到此物佩戴于他身上方可。

“避寒珠？那是什么？”穆王虽从字面意思猜出云雅口中的‘避寒珠’应该有避寒的功效，却因从未听闻世间有此异宝，方才从云雅口中得知此物，不由得感到一阵好奇。

“那是仙界宝物，我曾在仙人那里见过，若是得了此物，就算云雅不能重生为人，亦可不必担心身体里的幽寒之气伤到你。”她说着，眸底似乎有什么快速闪过。

“傻瓜，就算没有此物，也不许你离开我身边！懂么？”穆王心知云雅在为自己担心，虽不相信这世间当真有所谓的仙人亦或是她口中所说的仙界至宝‘避寒珠’，他亦下定决心不再与她分离。

“云，相信我！我一定会找仙人求得避寒珠！”从穆王说话的语气中，她已听出他并不相信自己方才所提到的仙人和那可以抑制自己体内幽寒之气的‘避寒珠’，当下说话的语气不由得透着些许焦急。

见她一脸窘迫的模样，他知她这是动了气，刚想上前宽慰，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王爷可是醒了？”门外传来的正是穆君的声音。

“我这就去求仙人，若是他不肯把避寒珠借给我，答应我，不要随便触碰我的身体。”云雅说完，也不等穆王回话，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他眼前。

穆王诧异的伸手去抓，除了手中一抹清幽兰香之外，再无旁物。

“这丫头的性子何时变得这么拗了？”独自留在原地的穆王颇有些无奈的喃喃自语着。

与此同时，候在门外的穆君见房内无人应话，只道了句“王爷，属下进来了。”他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从外面推开，冻人的寒气随着房门的打开，一股脑的涌了进来。

紧随穆君身后进来的是府中一干下人，这些人中，率先进门的是手捧碳盆的侍女，只见她手脚麻利的端着碳盆来到穆王身旁不远处，找了个不碍事儿的地方放下手中端着的碳盆站好。紧随她身后进来的则是手捧着面盆、方帕等一干洗漱用具的侍女。几人来到穆王近身一字排开站好，各自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甚至不敢轻易抬头去触碰他的目光。

“属下伺候王爷洗漱。”见穆王已经穿好锦袍，穆君上前行了个礼，随即转身从侍女端着的托盘上取来方帕放到面盆里沾湿，拧干了帕子上的水这才恭敬的递到他面前。

穆王从他手中接过方帕，不急不缓的擦拭着面颊，随即将用过的方帕又递还到穆君手里。

洗漱过后，众人服侍穆王做到妆台前小心谨慎的帮他束着那头如瀑布一般披在脑后的墨发，在此空隙，唯有穆君一人不住的四下打量。

“奇怪，方才明明在门外听见王爷在与什么人说话，只是，为何却又不见那人踪影？”他暗暗思量着，不知为何，昨夜那道身着粉色衣袂的身影突然间出现在他脑海当中。

“难道是她……”

看着静坐在妆台前，双眸微闭着静待侍女为其梳理头发的穆王，穆君忽然意识到，昨夜自己看见的那个身影绝非是自己一时眼花，穆王身边确实有个身子窈窕的女子相伴。只不过，他却不知那女子为何要唯独避开众人，只与穆王一人相见。

片刻，服侍穆王梳头的侍女已为其戴好玉冠，穿戴整齐的他起身走到一旁的圆桌前座下，不以为意的说了句：“今日便在此用早膳。”

穆君听闻朝着众人摆了摆手，那几人欠身向穆王行了礼便又匆匆退了下去。片刻间，卧房里便只留得穆王与穆君两人在此。

“看你的样子，似乎有话想要对本王说。”坐在桌前的他瞥了眼身旁站着的穆君，缓缓开口道。

穆君自知自己那点心思瞒不过他，便也不再掩饰，遂俯身拱手向他说道：“王爷，墨剑这会儿正候在门外，特来向王爷请安。”他说完，悄悄抬起头打量着穆王的脸色。

“墨剑……”听闻墨剑这会儿站在外面，本想召他进来，却又不知见面后该与他说些什么。未免得彼此尴尬，穆王终究下了决心，暂且不要相见来得好。

“外面天寒，让他回去歇着吧！若是有事，本王自会传他。”

说话间，膳食房的人手里提着食盒从外面走了进来，穆君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从来人手里接过食盒，动作麻利的从里面取出早膳放在桌上一一摆好。

“王爷请！”穆君说话间已盛了碗热气腾腾的莲子薏米杏仁百合粥到他面前。

穆王的早膳极其简单，只是一小碗莲子薏米杏仁百合粥，偶尔还会浅尝两块小点，若是没什么胃口的时候，就连这小小一碗粥都要剩下许多。

趁着穆王用膳的空档，穆君从卧房出来，果然，墨剑形单影只的站在院子正中，见有人从里面出来，赶忙抬头看了过来，待看清朝自己走来的是穆君时，脸上不由得闪过些许落寞。

“王爷可是在用膳？”虽说方才穆王与他在里面的对话，站在院中的墨剑已听得不差分毫，然而，仿似心存期待的他，仍旧禁不住开口向他问道。

“墨剑大哥，这外面天气寒冷，王爷让你先回去好生歇着，等身体调养好了，改日再来请安也不迟。”穆君说完，尴尬的朝身后虚掩着的房门瞥了眼。

“墨剑知道，王爷心中还在气恼我，许久不见王爷，墨剑只想站在这里等王爷出来，哪怕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好。”他说完，禁不住急促的咳嗽起来。

穆君见状忙上前帮他把身上披着的裘袍紧了紧，心情复杂的看着不住咳嗽的他，又转身看了看仍旧虚掩着的房门。

“墨剑大哥，你还是先回去吧，这几日天气寒冷，等你调养好了身子再来给王爷请安就是。王爷这会儿正在用膳，若是得知你身子不爽，只怕王爷他……”

穆君心知穆王不见他并非怪罪于他，若真是那样也就不会放他出来。见墨剑执意不肯离去，一则担心他身体，二则又怕惹得穆王不快。怎奈，自己若是说得太过直白，又怕惹他难过。

就在穆君犹豫着该如何劝墨剑回去的时候，他身后原本虚掩着的房门被人打开，跟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向两人这边走来。再一看，跟前站着的墨剑竟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身后，纵使不用回过头，他也猜得出能让墨剑如此这般，除了穆王不会再有旁人。

“穆君不是准备了御寒的衣物，怎么咳得这么厉害？”走上前的穆王站在两人身旁，虽未正视一旁站着的墨剑，却也不难听出，他言语中流露出对他的关怀。

“属下无颜再见王爷，更不敢奢求王爷原谅，今日能见上王爷一面已是天大的恩赐，怎敢劳王爷挂心，属下，属下……”原本想好了一肚子话想要说与他听，哪怕只是再叫上一声王爷，可是，忽闻他语气中透着对自己的关怀，一时间百感交集，墨剑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唉……”见他这样，穆王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是沉重。时间仿佛一下子凝固住了，足足过了许久都没有人再开口说什么。

“天寒，回去歇着吧！等你身体养好了，再来本王身边。”

丢下这句话，穆王紧了紧身上穿着的裘袍，抬脚向前走去，一旁的穆君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唯独留下佂在原地的墨剑。

“等你身体养好了，再来本王身边。”耳畔萦绕着是他离去前说过的话，终于，抑制在心底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出来。空荡的庭院内，身披墨色裘袍，身材单薄的墨剑跪在雪地里，从口中发出悲拗的吼声……

本已跨出府门的穆王听着身后庭院里传来的悲拗吼声，禁不住停下脚步。直到那声音渐渐弱下去，他才钻进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