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节

近几日气温异乎寻常的高，使得本就不怎么适应这里气候的紫嫣愈发觉得难过。

虽然苏小气已经格外命人增加了霓裳阁的用冰量，可是，与外面那仿佛下火似的温度相比，这点冰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不说，倒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化作一滩水……

“丫头，帮我准备洗澡水，再不洗澡我怕是要中暑了！”

紫嫣一边让苏沫儿去帮自己打洗澡水，一边夸张的把手搭在额头上，那架势到真有几分中暑的模样。

“娘娘，您这才洗了不到半个时辰！奴婢倒不是怕麻烦，只是您这一天洗上好几遍只怕会伤了皮肤……”

几天相处下来，习惯了她的性情，苏沫儿倒是很喜欢自己的这位新主子。至少，在她眼里自己并不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下人。所以，两人平日里说话也就少了许多拘束。当然，这也是紫嫣要求的。

“好丫头，快点儿帮我准备水吧！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天气？说热一下子就热起来了，简直要把人烤熟了！”

她说着一边用手当扇子，仿佛这样就能凉快一些似的。

“奴婢这就去为您准备洗澡水，娘娘先暂且忍耐一下，奴婢去去就回。”

说不过她的苏沫儿索性主动投降，递过去一把团扇在她手里，招呼着候在门口的侍女跟着自己准备洗澡水去了。

寝殿里就只剩下她一人，直到确认苏沫儿她们几个这会儿走远了，她才不紧不慢的出了殿门，一个人沿着回廊悄悄朝后园走去。

前些天她本想出去走走，却发现大门外面居然有守卫，一问才知道这些人是苏小气安排在这里的“保护”自己的。

说得好听是保护，说得难听就是监视。虽然她清楚苏小气这样做的目的，但是，被人像犯人一样看管起来她是很难接受的。

前些天一个人在霓裳阁瞎晃悠的时候被她发现后园的围墙下有个破洞刚好被一株天宝树挡住，今天趁着头顶日头正毒，不易被人发现，她打算一个人悄悄溜出去。也许，能让自己打听到他的下落也未可知。

小厨房里，苏沫儿正安排人烧水，她忽然想起这几日紫嫣睡的不好，交代好一切之后便一个人先回寝殿了。她记得前些天陛下曾命人专门送来两袋香薰草，据说用这个煮过的水沐浴可以达到安神的效果，刚好可以取些来和着洗澡水一起煮。

寝殿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找到香薰草的苏沫儿以为紫嫣这会儿应该是在床榻上休息，所以，不敢弄出一点儿响声，生怕惊扰到她。

然而，当她拿着装着香薰草的布包走近床榻，这才发现纱帐里连个鬼影儿都没有。她本想顺便拿些香薰草放到床头挂着的香包里，这会儿发现紫嫣不见了，当下额头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娘娘！娘娘！”

她试探性的低声唤了两声，不见人应答，这才赶忙向外跑去。

此刻，头已经从墙壁上的破洞钻出去的她听到苏沫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生怕被她发现，忙不迭的手脚并用这才从破洞里钻了出去。

“娘娘，您这是跑去哪里了？娘娘……”

听着苏沫儿的声音越来越近，她不由得屏住呼吸，生怕被那丫头发现天宝树后面的破洞，连个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这可怎么办？”

听着苏沫儿焦急的声音，她虽心有不忍却也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跑回去。事到如今，只有对不起苏沫儿了！她想着，直到听见苏沫儿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从霓裳阁“逃”了出来，接下来她却又犯难了。因为，这个霓裳阁自己早前并没听过，她只知道这是苏啸齐专门为自己准备的寝殿，就连名字也是他后来改过的。所以，现在的她根本就不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

四周横看竖看都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宫墙，靠这些根本无法分辨方向。她正犯愁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不经意间抬头刚好看到了霓裳阁院子里冒出墙头的几株天宝树。

她隐约记得曾听人说起过，朝南的植物颜色要比朝北的植物颜色深，相对也要茂盛一些。想到这儿，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那几株天宝树上。

天宝树的树干很粗，形状就像是一个上窄下宽的瓶子，枝干却并不丰茂，刚才那个方法用在别的树上或许还能看出个一二来，用在这天宝树上倒真是挺考人的。

想着距离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依靠星象辨别方向也是不可能的了。左右想不到合适的办法，她索性两眼一闭伸出右手向前指着，跟着在原地转了几圈，心想着等会儿手指到哪个方向就朝那边走。谁知，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气的差点儿没吐血……

那是一面墙，一面破了洞的墙壁，而且，细看之下还让人感到很是“亲切”。没错，这面破了洞的墙壁不是别的，正是她刚才脱身出来的院墙，院墙里面就是她住了好些天的“霓裳阁”。

“你一定是故意的！”

她气鼓鼓的抬头瞪了眼头顶的天空，再晃着脑袋看了看左右两边的宫道，最终还是跟着自己的直觉选择了左手边那条不知通向哪里的宫道，头也不回的朝那个方向走去。

……

幽暗的密室里，空气中充斥着刺鼻、难闻的味道。似尸体腐烂后散发的尸臭，又像是战场上杀伐过后血流成河的血腥气息。

嵌入石壁的铁链足有碗口粗细，铁链的另一端连着的手镣冰冷的套在他的手腕上。整个人被悬空吊在的上方，脚下坠着铁球没入血池中的脚镣拖拽着他的身体，由于身体下坠力的缘故，以至于他的手腕被冰冷、坚硬的手镣磨烂、化脓……

披散着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加之昏暗的密室里几乎没有什么光亮来源，除了偶尔传出几声低沉的咳嗽声表明他还活着。

咔嚓——

机关转动的声音格外清脆。

被铁镣吊挂在半空的他听见机关声微微抬起低垂的头，虽然四周一片漆黑，他却一瞬不瞬的朝着身体正对着的方向看去。

随着一声闷响，他目光凝视着的方向隐约出现一抹光亮。跟着，两条火舌快速从那里向两旁蔓延开，片刻间便将原本漆黑的密室照的犹如白昼。

“你还没死！”

迎上那双看向自己的寒眸，苏小气的语气丝毫不觉意外。

“咳咳——”

他微咳两声继而道：“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如果我死了，你的乐趣也就没了不是吗！”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样低沉。

“那倒也是，如果就这么轻易的让你死掉了，这些年来你带给我的屈辱，我又该找谁讨要回来呢？！”

他话音刚落，先前背在身后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三节棍。

任由他手中的棍棒如流星骤雨般落在自己身上，他却连哼也不肯哼一声。

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伴着血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没入脚下的血池当中。见他摆出一副硬骨头的架势，面向他站在青石板上的苏小气像是发疯了似的，手中的棍棒一下接着一下打在他身上，丝毫看不出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

见他被自己打的这么惨也不肯开口求饶，苏小气终于停了下来。他话锋一转，说话的语气透着说不出的哀伤：“到了现在她还是对你念念不忘，你就算是死了也值得了。”

他听闻不语，微扬的唇角勾勒起一抹煞是好看的弧度。即便如今遍体鳞伤，整个人也还只剩下半条命苟延残喘，却仍旧难掩心底的喜悦。

“她还活着！”

人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这是她曾经亲口对自己说的。为了她，他可以放弃一切，甚至甘愿成为苏小气的阶下囚，任他蹂躏、折磨自己。只要知道她还好好的活着，这就足够了！

“夜宸岚枫，你的双手早已沾染上了太多人的血，现在你只不过是受点皮肉之苦，和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相比，你已经很走运了！”

“你还是那么善良。”

他说完，伴着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殷红的鲜血从他口中不住流出。

听他说自己善良，苏小气的脸色骤然一变。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小白也不会因为筱月的死而自暴自弃！她更不会到现在还对你念念不忘！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以为我不想杀了你么？！”

苏小气的情绪有些激动，当他一想到筱月临死前的那一幕，他的心就禁不住颤抖。

那天，自己从岚鸢手里救下了中毒昏迷的紫嫣，当他带着她回到王宫的时候，夜宸岚枫连同夜辰筱月已经被自己的娘亲——俪姬夫人派去的人秘密押回了王宫。

筱月知道俪姬夫人不会轻易放过夜宸岚枫，为了救他的性命，已是两个孩子母亲的她竟然当着俪姬夫人的面挥剑自刎……

“是我亏欠筱月的，她那日大可不必为我牺牲……”

他的声音是那样低沉、哀伤，想起当日的情景，两个原本对立的男人一时间全都变得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