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节
“齐儿，我……”
望着他脸颊上印着的那五根鲜红的指印儿，一向沉稳的她竟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慌了神儿。本想伸手去抚摸那被自己一时失手而掌掴的脸，却被他厌恶的避开。
“不要碰我！”
他厌恶的瞪着她，眼眸里的神色由最初的惊诧变得愈发沐冷。
“齐儿，娘亲真的没想对你出手，刚才，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齐儿，你听我解释……”
迎上他沐冷、厌恶的眼神，她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似的难受。任凭自己怎样解释，他的眼神始终是那样寒气逼人，冷的让人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娘亲？”
只听他意味深长的重复着这两个字，沐冷的眸子忽然间透着几分玩味。
当她听闻他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时，心里不由自主的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底慢慢扩散开来。
“齐儿，你这是怎么了？”
俪姬佯装镇定的望着他，却又刻意回避他沐冷、玩味的眼神。
“娘亲？”
只听他用鼻子哼了一声，说话的语气随即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这些年我一直这样叫你，甚至，你所说的话我从来都不曾有过半点不从。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齐儿，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听他这样说，俪姬心中的不安没由来的加重了许多。
苏啸齐并不理会她的反应，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巫越亡国之后，你带着我和小白来到这里。在外人面前，我们称呼你姑母、姨妈。私下里，包括夜宸岚枫也都以为你我是母子关系。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缘故，他当初才会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小白不是吗？”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苦笑。
“可是，又有谁会想得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个天大的谎言！是你！是你骗了所有人！骗了我！骗了小白！还有你的女儿！”
说到最后，苏啸齐几乎是在咆哮着。
看到这一幕，殿中的宫人全都自觉的退了出去，整个寝殿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俪姬知道，事到如今就算自己再想隐瞒也是不可能的了。
“从什么时候么？如果我告诉你，我一直都知道，你会相信吗？”
他反问。
“不可能！那个时候你还那么小，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听他这样说，俪姬惊诧的脸上隐隐透着一丝不安。
“没错！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根本不是娘亲！我想，我现在应该叫你萨娅皇娘！”
为了证实自己说的话，他只能当面戳穿她的真实身份。虽然，这对苏啸齐而言，早就不算什么秘密了。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直到现在还把这件事当做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他淡淡的说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丝乎，他根本不介意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娘亲。或者说，他根本就无所谓由谁来当自己的娘亲。
“既然你一直都知道我是谁，为什么不戳穿我？而是选择陪我演了这么多年的戏？我竟不知道小小年纪的你居然有如此深的心机。”
俪姬说这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此时此刻是以怎样的心情在和他说着这些话。
“还记得小时候，娘亲不许我出去玩，整日把我关在寝宫里。皇娘原本很少到娘亲的宫里来，可是，自从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皇娘总是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带着小白来陪我玩。”
忽然，他话锋一转，整个人似乎又回到了过去。
“有一次，我生病高热不退，当所有人都以为我挺不过来了，甚至，就连我的娘亲也都是这样认为的时候，只有皇娘一边抚摸着我的额头，一边告诉我不要怕，皇娘会保护齐儿。”
往事历历在目，他清楚的回忆着过去在巫越王宫里发生的事情，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眶里翻涌而出。
她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当初的他不过是三岁的孩子，却清楚的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忽然间变得很痛。她不知道，当初自己那样做是不是真的错了？
身为祭月教的圣女，原本一生一世都不可以嫁人，可是，自己却因为爱慕多罗皇子执意要嫁给他。经过不懈的努力，她最终说服了自己的父亲，并让表妹无月参加新一届圣女拣选会。
果然，无月天资聪颖，加之她至阴之身是最合适的圣女继承人。却不想，她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在继任大典当天选择出逃……
此时，已经嫁给多罗为妻的萨娅，由于教中再也没有十全之人可以接任，最终也只能由她暂代祭月教圣女一职。
包括萨娅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切可以安然过去的时候，他的父亲却告诉自己，他已经投奔了西凉王。作为交易的条件，她必须嫁给他的儿子，并且把祭月教中所有蛊术全都交给他。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一支来自西凉的使团抵达了巫越王城。老巫越王亲自接待了这位来自西凉的继承人，那时的夜宸岚枫还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少年夜宸岚枫在巫越一住就是大半年，西凉王既没有催他回去，老巫越王也不好下逐客令，所以，也就默许了他在巫越境内逗留这么久的时间。
原本不待见他的萨娅见这个少年只有十一、二岁，而她自己已经二十几岁，就算自己的父亲逼迫自己嫁给他，恐怕，当这少年长大成人的时候，也是不愿意的。
所以，从那个时候起，她一边私下里交他蛊术，一边像姐姐照顾弟弟那样照顾着他。少年自然也很依赖她，就连平日里也总是对她姐姐姐姐叫个不停。
若干年后，少年长大成人，喜欢上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和萨娅族里也沾着一层亲，所以，当她和夜宸岚枫一起到巫越看望自己的时候，她也曾真心的祝福过他们。
原以为所有的一切都会这样平静的继续下去，父亲竟然瞒着自己对紫嫣出手，他派教里的人给她下了恶毒的蛊咒，还用自己儿子的性命要挟她不许出手救她。
再后来，紫嫣带着无尽的遗憾离开了她最心爱的人。夜宸岚枫直到整件事情和祭月教脱离不了关系，所以，带着人马要给紫嫣报仇……
父亲为了既让自己活下去，又不被人识破身份，所以，带人闯进了俪姬的寝宫杀了她，然后让自己易容成她的模样……
就这样，她和俪姬的身份互换，她摇身一变成了亡国祸水，遭人唾骂的俪姬夫人。而真正的俪姬却代替自己死去，甚至被父亲弄得根本辨认不出模样。
当初，她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目的是什么？
直到许多年后的某一天，连同女儿灵玬一起失踪的父亲找到她，把这个一直困扰她的答案告诉了她。
在自己降生那天，曾有巫师预言这个女婴将把巫越亡国引向地狱的深渊，而她自己本身就是恶魔转生，所以，她的降生将会带给这个国家毁灭性的的灾难。
萨娅的父亲根本不相信巫师所说的话，他只想让自己的女儿活下去。所以，当晚他就亲手杀了巫师，最后把他的尸体埋在了自己的后院。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萨娅身体里潜在的能力渐渐表露出来。她可以毫不费力的驯服各种毒虫猛兽，甚至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就和这些东西打着交道，每天都会有数不清的毒虫钻进她的床帐却从不伤害她。
直到这个时候，他的父亲终于想起了巫师说过的话，也开始怀疑，萨娅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讲，是恶魔转生。
人心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如果这一切都没有被萨娅的父亲和巫师说过的话联系起来，也许，很多事情都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紫嫣没有死，也许巫越也就不会亡国，那样一来，自己的爱人还有俪姬也都不会死。如果说自己是恶魔，是将巫越推向毁灭深渊的灾星，那么，从头到尾都在策划、实施这一切的她的父亲，他又是什么呢？
消逝的记忆变得渐渐模糊，两行泪水早已不知不觉湿了脸庞。当她把一切向他和盘托出的那一霎那，她只觉得全身一阵轻松，压抑了这么多年，她头一次感到自己竟然可以这样轻松的呼吸。
“这就是所有的一切，是我的父亲策划了这一切。我相信，他的初衷只是为了保护我。虽然到了最后，连他也相信了我是恶魔转生的那个预言。”
此时此刻，重新做回自己的萨娅，终于如释重负。她脸上那抹轻松的表情，就仿佛是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似的。
听她讲完这一切，苏啸齐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娘亲竟然会死的这么不明不白，甚至，是这样的荒谬。
眼前，这个女人，他一直都知道她并不是自己的娘亲，可是，他却相信她和娘亲一样疼爱自己。所以，他从没有把自己知道的真相告诉给小白。
为此，每当小白提起自己的娘亲时，他总是在心里纠结着、痛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