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节

“……！”空华的一席话，让赢诗的脸变得惨白。

“你想要做什么？”无月道。

“回君小姐的话，单独待一会儿。”空华不耐其烦的、恭敬的道。

“做什么？”无月道。

“单独待一会儿。”

“你还想要去招惹他吗？”无月意味深长的说。

眼中闪过厉色，但没有任何人发现，即使她们都紧紧盯着她。

“如果我说是呢？”空华嬉笑着，“我招惹谁，或者不招惹谁，那是我的事情，与君小姐您有何干系？还有，君小姐，请您不要落俗套，自己得不到某人反而怪罪憎恨得到他的人。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恶心这种人吗？”

“你……！”无月的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君小姐莫要怪罪我才好。”空华微微垂头，表示歉意，“如果惹得您不高兴，空华在此给您道歉。所以，还请君小姐你通融，先出去一下。”顿声，“现在我只是想要和他单独待一会儿。”

无月咬着牙，看着空华谦卑的姿态，受辱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不需要！不需要！

谁说她需要空华对她低头、对她这幅谦卑模样的？！她只不过……只不过是看到她招惹了这个，又去招惹那个，心中不悦而已。

只是……不悦而已。

难道不是吗？

她有步云登月，有恒远之，后来又有爱着她的残像和杀宴，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就算是要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左拥右抱，也完全足够了。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去招惹昔影和……

曾经的姐妹，以为可以在一起一辈子的姐妹，以为可以好一辈子的姐妹，可是谁曾料想到，今时今日，她们竟然以“情敌”的身份对持着。

天意，还真是弄人不堪阿！

她承认自己骄傲，但这种骄傲一直压抑着。但物极必反，越被压抑越容易反弹。所以，在空华低头道歉的时候，骄傲就将理智压倒，同时，骄傲也将带来了等同的耻辱。

空华的行为，与羞辱她无异。

“随便你。”

失去冷静沉稳，无月咬着牙，眼含着泪，气冲冲的走了。

见无月离开，若初也唤了一声，焦急布满脸秀丽的脸庞。最后，她还是跟随无月而去。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和空华说一句话。没有“你好”，也没有“再见”。哪怕，这是如此生疏的对话。但现在，有什么比连生疏都没有还要凄凉的事情呢？

空华垂首，两道风从身边吹过。风不大、不冷，但却让她彻骨冰寒。

她们离开之后，空华慢慢的抬起头，笑着看向前方。

没有人看懂她的笑，因为，没有人懂得她此刻在想什么。说不定，就连她自己都不懂。

有人妒忌，应该被排在七宗罪之首。因为，很多东西都因为妒忌而起。而且，妒忌还会引来许多并发症，比如说：愤怒。

“空华，我……我去看她们。”辰枫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一个十分拙劣的借口。

看着她们三人落难一样离开，赢诗笑了，笑得得意，就像是在讽刺嘲笑空华。但，这个“就像”明明就是事实，然而空华却不为所动，依旧静静的凝视着自己。好似，她要用这种方式将自己逼走。

“明人不说暗话，你究竟想做什么？”赢诗按耐不住，道，“如果你想要对心相大人做什么的话，宁死也不会让你多靠近他一步。”

“死？呵呵，你们为什么都喜欢说这个字呢？难道你们死过几千次，死习惯了，所以也不在意说的话会不会成真？”空华道，“而且，如果我要杀你，你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又何必让你有多余的时间啰嗦唠叨加无理取闹？我自认为，我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赢诗语塞。虽然，她极度不愿意承认，但空华所说的话，全然是真实。依照她的能力，即使她手无束鸡之力，仍然有这个实力做这等事。且不说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的、实力不明的“澄月”，就算是对其态度恶劣的六道轮回，也不能笃定空华不能趋势他做什么事情。

“如果，这个理由还是不能说服未来的城主夫人的话，那么，如果我说，我能够救得了他，能够让他立刻醒过来，你看如何？”

“什……什么意思？！”赢诗震愕。

“那我就直截了当的说了，我能够救他。至于为什么能救和怎么救，这就不在你的关心以及我的解释范围之内。”空华道，“如果这个理由还是无法说服你的话，就请恕我要采取别的方法来达成我的目的了。”

“别的方法？”

“是！当然是非商量的手段。我相信，你不会有兴趣知道的。”空华道。

看着笑得温和却狡黠无比的空华，笑容之下隐约的冷酷和冰寒，让她怵目。

“即使我阻止你，也阻止不了，是吗？”赢诗沉默了一会儿，徐徐道。

空华笑而不语。

“一个时辰。我只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若是你没有出现，就别怪我闯入。”赢诗道，“当然，若是一个时辰之后，心相大人没有醒过来的话……”

“呵呵，届时任君处置，绝无反悔。”空华道。

情绪流转，一瞬间，赢诗竟然有继续佩服这个女人。说不清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此时的豪迈言语吧！但又一转念，暗骂自己的愚蠢。这个女人，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撒谎成性，还喜欢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样的人，她怎么会对她生起敬佩之意？！

赢诗的离开，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的果断，却非如此。

这个女子，原本就很讨厌她，经过那件事情之后，更加的恨她入骨。而她，也绝非是那么轻易的就能够威胁得了的。毕竟，她不可能没有感觉到，这附近没有任何人。而她，哪怕要去找六道轮回和月弥帮忙，以她的功力，随便一下就足以将“弱不禁风”的自己给秒杀。

她不可能对赢诗反抗，但即使如此，赢诗也杀不了她。如此，赢诗定然会发现她的秘密。那时候，哪怕是灭口，也不可能。因为，辰枫她们三人就是最好的人证，若赢诗突然从这里消失不见，她将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她现在可不指望辰枫她们三人会为自己说话，说不定，她们会更希望自己出事。……呵呵，或许吧！毕竟，爱情之中，有几人能够保持得了理智的？更别提她们三人，虽然本质上都算是聪明人，但她们在勾心斗角方面，完全是幼儿级别。因而，要挑拨她们，十分的轻而易举。

或者，可以如昔影那般，对她使用禁术？

但，这是比灭口更不可行的！

对昔影使用的禁术，是封印人的记忆之术。封印之时的会有选择，或者是一生被封印，或者是一段时间。如果是后者，只要设定一个契机点，届时等条件符合，禁术会自动被解除。但是，这种类似于神明才能够有的操控人的方法，怎么可能会被“界”的规则所允许。因此，被列为了禁术。

使用了禁术，就等于违反了规则。因为罪剑的原因，她才在被就有罪的情况下，得到十五天的时间。然而，因为禁术被减少五天。如果再用的话……哎，她想都不愿意想下去了！

好不容易安排好的计划，这一次还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都列出，并一一安排好了退路。但是，唯一没有安排的就是，没有时间。

如果没有时间必须离开的话，一切都不用去想了。就算是她强行反抗，又怎么可能瞒得住昔影心相等人的眼。如果瞒不住，一切都不可能继续进行了。

所以，她不愿意再出现一点点纰漏。

譬如说，六道轮回和昔影突然打起来的。

至今，她也不知道为何他们二人会打起来。但直觉，这其中内幕，她现在不宜知道。因为，如果知道的话，她一定会做些什么。但是，这个原因说不定会让她的计划更顺利。因此，无论是哪一种理由，她都懒得去调查知道。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她要去调查，不管是六道轮回还是昔影，都不可能告诉她。所以，她又何必去费那一番心思？

赢诗离开之后，空华就挥手，布下了一个结界。这个结界会使得外面的人看不清楚是什么。他们能够看到的，只有假象：空华站在床前，心相躺在床上。

但事实上……

事实上，心相安静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如若垂危之人。空华坐在床沿上。

她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床上的人。然而，在快要触碰到那人的脸颊之时，手却僵持在半空。半响之后，她握住手，将之收回。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蠢？”空华突然道。

她似乎自言自语，似乎是在对谁人说。但，回答她的，只有沉默和微弱得让人心惊胆颤的呼吸声。

“这么圣洁的人，怎是我这种人能触碰的。”说罢，她倏然起身。

站着，沉默霸道的占据了结界内狭小的空间。

半响之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结界之内。他就如幽灵，来无影，亦无声。任凭是谁人在场，恐怕也发现不了他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能治好吗？”空华道。

“能。”那人淡淡瞥了一眼心相，道，“不过，你应该能够治好他，为什么要叫我？”

“刚才的话，你没听见，还是装作不知，泛天？”空华转身，看着眼前的男子。

泛天一袭蓝衣，身形瘦弱，若不是周身弥漫着的犀利之气，断然会以貌取人的认为这人不过是文弱书生类型的人。微微泛着暗红的长发垂于胸前，因为整张脸几乎被连衣帽给遮住，只能看到那一张好看的嘴唇。

“听是听到了。只不过，有些惊讶你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样妄自菲薄和贬低自己的话，你以前可是从不曾说过的。”泛天微微勾起嘴角，淡淡道。

“少给我说这些！小心我去云音那里告状，届时看你还能说什么。”空华瞪着眼，佯装生气。

“是是是，三妹妹，你可不要让哥哥我吃不了兜着走。”泛天立刻求饶。

“三妹妹？你是存心恶心我么？”空华道，“最后一次。你再哥哥妹妹的叫，即使和你们结拜了，也别怪我不念兄妹之情。”顿了顿声，“我还真想试一试，将你弄死是什么感觉。”

“别！你那手段我可不想再尝第二次。而且，我已经死了。”泛天苦苦一笑，转眼看着心相，“你确定我去救他？”

“难道不行？”

“不是不行。只是……哎，他就是你的那个弱点吧？”泛天道。

“你也开始好奇别人隐私了？”

“好奇？我这岂止是好奇。出来之前，云音还让我打听，究竟是谁让你犹犹豫豫了那么久，还不惜用这么费时费力的方法来做这一切。本来，用云音的方法，一切都会快得多。虽然，那个方法是有些粗暴……”泛天顿住声，想了想，又道，“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无用。”

“既然知道无用，就赶快治疗吧！他们只给了我一个时辰。”

“嗯，我治。但是，即使你知道，我还是得给你提一个醒。”泛天道，“你治疗的话，最多是减少一点他的功力，但我治疗的话……”

“我不相信。”空华道，“我不会相信，如心相这般的人，会因为你的治疗而心性大变。不管因你的治疗会带来多么大的副作用，我也不相信。就因如此，我才找你来。若不然，我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说完，自信一笑。

“哎……”泛天盯着空华，盯了好一会儿，才幽幽的叹了口气，“云音还不信，现在，她可以信了吧！”

“你和她就别杞人忧天了，好好在那个地方呆着。答应你们的事情，我也会一一做到。在我下地狱之前，我一定会做到的。你们不用怕我赖账。”空华道。

闻言，泛天面色一变，微微勾起的嘴角垂了下来。

“我们并非是在利用你。”

“我知道。”空华垂眼，看着心相，突然一笑。不浅不淡的笑，不仔细看，甚至是看不出这竟然也是笑？！但是，这一抹笑，恐怕谁看见了，也会惊讶无比吧！毕竟，空华甚少露出真心的微笑。”我知道你们并非利用我。但不管利用也好，互惠互利还是帮助依靠也罢，于我而言，都没有任何区别。或者说，现在我宁愿你们是在利用我。无论是谁，都在利用我。这样的话，我会比较舒服。”

“三……”泛天哑然。

“想想，当初我被冷霜设计，被像追杀，又被那几个鬼那样折磨侮辱，虽然没死，也去掉了半条命。但这半条命，终究还是没有保下来。”空华淡静道，“因为诅咒，生不如死。痛苦不堪，却觉得这种感觉竟然久违无比。当时就觉得，果然是疯了。之后，若不是发现步云登月酿的酒能够稍稍压制住这种疼痛，我何必日日饮酒，将自己弄成借酒浇愁的懦弱之人？

但转念一想，不管懦弱也好，坚强也罢！过往岁月也不过是云烟，在轮回轮转之后，云烟怎能继续存在？

后来，你们二人将我从刹罗城带出。并且，将我丢在了罪剑可以发觉的地方。当时，云音对我说‘罪剑会来救你’时，我只觉得好笑。为什么你们笃定罪剑会来救我？而且，你们为何笃定罪剑不会发现这一切？罪剑虽然并非真正残忍之人，但他那时绝对是一个不懂感情是何物的人。难道，能指望这样的人，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义气，或者是见死就救的怜悯慈悲吗？”

泛天凝眸，看着她，好久，他垂下眼，掩饰住眼中闪过的千百般情绪。在垂眸之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抱歉，当初我们只能孤注一掷。”

“何必道歉？若不是你们，我早死了。算算现在的年月，我也差不多化作白骨了吧？如果那时我没有逃过那一劫的话。”空华道。

“……”

“所有，在死里逃生之后，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报复！那几个鬼，已经死了。灵魂在地狱里。若我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地狱的守门人，我定然会去地狱，找到那几个鬼，将他们的灵魂好好的折磨一番。让他们体会到，当初他们让我何等我屈辱。而后，是像，是冷霜……”

“冷霜阿……”一瞬间，泛天的口吻十分的复杂。

“是阿！要伤害冷霜的办法很简单！就是伤害天道！”空华眼中闪过厉色，“他那么喜爱崇拜着天道，如果他死了，或者是彻底的消失了，冷霜会是何等模样？”顿声，又道，“所以，我要促进六道崩毁。届时，人道和天道之间必然会作出选择。”

“你想让他们自相残杀？”

“不行？”空华挑眉。

“不是不行。只是，天道行为做事，没有人能够把握得准，而人道又是那副德行，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