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参见云夫人。”

一名女子站在河岸旁，她青丝如瀑，披散在肩后，粉蝶钗雕琢得栩栩如生，如同一只游戏花丛的蝴蝶，眉如远山，眼如秋水，俏鼻樱唇，肤如凝脂，白玉雕琢般的脖颈上点缀着碧玉珠串成的璎珞项链，一身殷红绣蝶纹长裙随风飘扬，淡淡的体香也随着风飘散。

“找到他了吗？”云夫人道。声音轻柔，如古琴弹奏出最为柔和和迷人的乐声。

“是，已经找到了。”

“是吗？吩咐下去，即刻启程。”

“但是，夫人，主子说过，不允许任何去找他。”

云夫人微微垂眸，秋水般的眼眸波光舞动，那本就有几分惹人怜爱、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她的眼里闪过愁绪，更是惹人爱怜。

“现在他身边有什么人吗？”

“……没，没有。”

“云，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云夫人苦笑道：“他那么久没回来，将一直计划的事情搁置在一边，除了在外面有什么人牵绊住他的脚步，我想不到任何理由。”

“夫人……”

云夫人摇摇头，像是要甩掉苦涩，“你去安排吧，如果夫君他怪罪下来，一切都由我来承担。”

“……是，夫人。”

“此外，帮我安排一个身份。这么贸贸然接近他们，不仅仅惹人怀疑，还会给夫君带来不便。”

“是，夫人，属下遵令。”

“多谢你了，云。”

云微微一怔，垂下的头埋得更低，将眼中的黯然掩藏得更深，“这是属下的职责所在，夫人切勿怪怀于心。”顿声，“此处风大，夫人莫要久留，小心身子受不了。”

“嗯，我稍后就回去。你先去吧。”

云再一拜，转身离开。

行云眺望着远方，秋水眼瞳蒙上一层层雾气，纤长十指绞在一起，白绢手帕拧得扭曲，指甲也深陷肉中。

“主人……夫君……”

风清涯安排好了一切，就在箭在弦上准备发射时，一个意外，打乱了他们所有人的步伐。

上官青儿昏迷不醒？！

所有人都围绕在床边，床上的人儿青丝铺散，清秀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若不是冰凉的体温和泛白的肤色，定会以为她只是熟睡。

“这是怎么回事？”

“……老夫不知道。”第不知道多少个大夫重复了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的结果。

乔夜烜气急，绝美的脸几近狰狞，“无用，还活着做什么？！”

大夫气煞也，拂袖而去也。

师爷道：“小七，我知道你着急，但……你别这样，小六如果知道的话，也会不高兴的。”

乔夜烜一愣，走了过去，坐在床沿边，看着如同睡着的人儿，心疼不已。昨晚入睡前，他亲吻着她的眉间，对她说晚安。她笑靥盈盈，抱着自己，习惯性的在胸前蹭了蹭，便将他当做抱枕，入了梦里。

他们谁也没想到，她会这样……

一点征兆都没有，来得太突然，让他们没有一点防备，措手不及都来不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唯一知道是怎么回事的乔夜烜不说话。

时间倒回到清晨。

乔夜烜起床，看着上官青儿出乎意料的乖乖的睡着，没有挂在自己的身上。他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但并没有多想。等他出去吩咐杀雨查一些事情后，去打了水，为她洗漱。但他叫了她好几次，也不见她醒。以为她是累了，才睡得深沉，便不再叫她。

吻了她，这是每日必做的事情。但以往吻她的时候，她都是醒着的。因为害怕吓着她，即便是吻，也只是浅吻而已。这一回的吻，没有抗拒，没有担心，她睡着时一直挂着的幸福微笑，像是鼓励他的行为。

所以，他没有忍耐。

即便是没有回应的吻，却也是第一次的深吻。呼吸着她的味道，品尝着她的甜美，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让他食髓知味，恨不得一直这样下去。

几个吻之后，大半刻时间过去了。

见她还没醒，乔夜烜只是无奈的笑了笑。起身，去了客厅，取来每天早晨师爷送过来的早点。在回房的路上，想着那个小笨蛋睁开眼就看见她爱吃的糕点时，会露出怎样灿烂的幸福笑容？

可他千想万想，甚至想到她会害羞，也没有想到迎接他的会是这样的局面！

……

因为上官青儿的昏迷，一群人记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大夫一个接一个的请，不到半日，沂水县所有的大夫都来过了。但他们都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身体没有任何异状，连风寒感冒都没有，十分健康。他们没办法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每个人都这么说，无疑是次次的雪上加霜。乔夜烜越来越难忍怒气，再又一个大夫说出这话时，他直接起身，将人扔了出去。若不是风清涯手脚快，这大夫就要找别的大夫了。

没人责怪乔夜烜的粗暴，也没人怪责他将他们赶出去，自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守着上官青儿。他们都难过，更别提是平日里和上官青儿形影不离的乔夜烜了。

“张大夫，不好意思，小七他……”师爷叹息之后，才稍稍抽了点心神过来，应对一直被他们无视的张大夫。

张大夫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倒是你们要注意了。这种症状很奇怪，最好早点找到原因，不然……”叹息一口气，“哎……”

张大夫的话没说完，也不必说完。本就沉重无比的心情，因为他的话，如同又绑上了一块千金大石。

“……我先走了。”

“大人，你去哪里？”风清涯道。

莫文武道：“不知道，随便去哪里都好。”

风清涯道：“如果要去找狐狸娘子的话，我陪你一起去。”

“……”莫文武深深的看着风清涯，久久道：“随便你。”顿声，又道：“师爷，这件事情别让小三知道了。他身体受不了。”

“是，我注意的。多谢大人。”或许是因为关心和担忧，师爷这一会儿没那么中规中矩的用“属下”自称了。

莫文武点头，“走吧，清涯。”

“是，大人。”

“乔公子，你……”

乔寒打断他的话，“你先去忙，我再待一会儿。”

师爷顿声，沉默了良久，叹了一口气，也离开了。

乔寒透过门窗，看着屋内风景。乔夜烜拉着上官青儿的手，轻轻的揉捏把玩着。除了十指，他一动不动，就像是僵硬在那里，也像是摆设在那里的装饰。

没有任何话语，任由沉默蔓延，这比千言万语更让人刻骨铭心。

他背靠窗棂，仰头望天。

记得，曾经也这么躲在门外看过。

看母后和她深爱的男人。不同的是，她爱的男人才从别的女人那里回来，身上带着刺鼻的脂粉味和酒味。她打水为他清洗，在他入睡后，就这么坐在床边，描绘着他的眉眼轮廓。苦涩的笑容里含着眷恋和深情，轻轻浅浅却刻画入了他的灵魂。

他一直觉得，他母后不应该是那样。她那样高洁的人，为何为了那么一个糟糕的男人付出所有？最后，连生命都搭了进去……

值得吗？

乔寒站直身，身体僵硬，似乎是在克制自己转身回头看到屋内的那一幕。片刻后，他迈动脚步，向前走去。消瘦的身影直挺挺的伫立在天地之间，恍惚是支撑天与地之间距离的巨人，只要一刻有松懈，天就会将他压垮，从此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