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宿敌合作,箫声如水
作者:苏木里      更新:2019-09-24 04:21      字数:5298

第94节 第94章宿敌合作,箫声如水

都说,字如其人,武功也是如此。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武功,这是根本一个人的本质而定,即便是自己,也改变不能。

乔夜烜的武功偏阴狠,处处攻人弱点,致人死命。但阴狠之中,透露着浑然天成的霸气,如同人未动,山河便为之气质所惊动。许多时候,敌人都被这霸气威慑,连上前一搏的勇气都没有。

而乔寒,说他的是武功,倒不如说是舞蹈。昔日有古人如此形容舞剑:“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曤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但,乔寒的剑,远远没有如此强大的气势和气场。不,不是说没有,而是完全不同的风格,没有办法相比较。

乔寒的剑,如他的人,优雅、温文尔雅、如君子翩翩谦和、也笼罩上几分谪仙的出尘脱俗、飘渺和……虚幻。

太美丽的剑,没得让人不敢直视,甚至是不敢去看。因为,这样的剑,让人联想不到血与伤,罪与罚。联系不到悲伤和痛苦、生存与死亡……所以,宁愿去看乔夜烜,宁愿去面对乔夜烜,也不想要将视线投给他。因为,他们虽然害怕乔夜烜与他的剑,却更加无法忍受自己肖想都不能的存在。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人的劣根性。

但,不管人的劣根性还是什么,当乔夜烜的剑与乔寒的剑相交,二人对视,咫尺之间,一个依旧邪魅如血莲,一个依旧高洁如青莲,同一个地方出的同一样的却完全不同的人。

“果然,太子殿下的剑舞,不负盛名。”乔夜烜道。

“七王爷的也是,杀人剑亦不是浪得虚名。”乔寒淡淡回道。

说完,彼此目光一凛,各自退后一步,又挥剑,极有默契的朝对方攻去。双剑相交,撞击了好几下,又陷入僵持局面。二人未曾解开僵局,你不让,我也不退。就这么保持着僵持状态徒手攻击。

乔夜烜抢得先机,直接攻向乔寒心腑。乔寒徒手一档,硬生生的接下力道,身形退后一步,但他没有多加停顿思考,本能般的反手攫住乔夜烜的手腕。就在要抓住他的命脉时,乔夜烜手臂向前一顶,乔寒下手落空,抓住了乔夜烜的小臂,乔夜烜也反手攫住了乔寒的手肘。

同时,乔夜烜伸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乔寒下盘。乔寒预防不及,险险的躲开,但身体却因此一时失去了平衡。乔夜烜趁机挡开了乔寒的剑,用力握住乔寒的手肘,狠狠的往反方向摔去。

乔寒的剑,虽然更像是舞,但谁说舞不可以杀人?比起乔夜烜的明目张胆,乔寒的剑更为委婉。说难听点,就是阴险。

被乔夜烜的突袭而开始显露败势的乔寒,却并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接着身体失去平衡,以极为别扭的姿势用剑直接砍向乔夜烜的腿。对,那就是砍,他将剑当柴刀用,但该死的动作还是那么的优雅!

然而,乔夜烜没有避开,本来可以避开的,他没有。硬生生的承受了这一剑,但乔寒,也付出了代价。

乔寒“砍”了乔夜烜后,单手撑地,就那么连续侧翻了几个身,而后右腿向前跨出一大步,左脚半跪在地,稳住了身体的平衡。

他站起身,淡淡的瞥了一眼乔夜烜,道:“还要继续吗?”

乔夜烜不答,静静的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你说,这普天下,谁能够同时伤害我们二人?”

乔寒微微蹙眉。

“太子殿下,愿意和臣弟合作吗?”

“合作?”

“是的,合作。”乔夜烜笑道:“现在你我都受伤,有人等着我们更加悲惨,那时他会跳出来,很好心的给我们一人一刀,送我们去见各自的母亲。”

“噢?原来,七王爷也有害怕的时候。”乔寒道。此话虽然听起来像是挑衅和讽刺,但乔寒却一点这种意思都没有。他只是很平淡的在陈述一个事实,不管不顾这个事实会不会引起别人误会。

可是,别人或许会误会,但如果他自从那一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在迎上那双充满冰冷、戒备、让人胆寒的恨意又满是绝望的眼时,他就知道这个人,与他会是水火不容。

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十分奇妙,那时,为什么不杀了他呢?那时候的他,明明那么的脆弱,只要自己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但,为什么呢?

“有什么好处?”乔寒道。

乔夜烜笑了,“太子殿下莫不是认为这一起交易,对你没有好处?”顿声,“现在,有人会用我们的伤做大文章。太子殿下甘心被人如此利用,却一点报酬都没有吗?”

“甘心?为何不甘心?即便被利用,没有直接的报酬,却有间接的利益,不是吗?”乔寒不急不缓道:“莫非七王爷没发现?”

“呵……这么说,太子殿下是不愿了?”乔夜烜并未失望,“那么,还请太子殿下最近不要干涉臣弟的事,那样对殿下没有任何好处。”

乔寒不语。

“此外,殿下,臣弟好奇,为何殿下现在还不走?”

“什么意思?”

“您的父皇不是来信,让您回去吗?”乔夜烜道:“您出来已经两个多月了,即便是有事,也不能耽搁太久。而且,太子殿下久不上朝,群臣也会担心的,不是吗?”

“七王爷这是在关心本宫吗?”乔寒道:“你呢,你不回去吗?记得父皇也来信给你了。而且,七王爷也久不入朝,难道不会担心那些人担心你吗?”

“呵呵,臣弟记得,您的父皇早已说过,臣弟可以不用去上朝。”乔夜烜道:“这个‘夜王爷’的封号,不就是让臣弟活在夜里的意思吗?难道太子殿下不知道?”

乔寒缄默,片刻后,道:“好,合作吧……但,仅此一次。”

“正有此意。决定与太子殿下合作,臣弟可是恶心得好几天吃不下饭,下了比当初跳崖还要悲壮的决心的。同时,臣弟也决定,这一次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臣弟都不会再与太子殿下合作了。这,太恶心了。”

乔寒没有回答,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转身离开。

当初,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或许,是那时无意识的觉得,眼前这个有如困兽的孩子,这个比自己只小了一岁的孩子,这个到现在才得以见面的七弟,会成为自己的对手。

或许,那时候他就预料到了,自己的以后,会是寂寞的。所以,他留下了这个孩子,并暗中保护他,但也只是保障他能够活下来,直到他有了自己的势力,直到他能够与他分庭抗礼、与他争锋相对……

乔夜烜望着天空,看着他极为不喜欢的此时的天空……

小腿还在流血,伤口之深,可见白骨铮铮。藏青色的衣衫被鲜血染成墨绿,森严之感更加浓重。

乔夜烜低头,看到以自己左脚为中心蔓延而开的血侵蚀着地板的颜色。白色的地板,红色的血,这么明显的对比,好像是在嘲笑什么。

望着乔寒远去的身影,白色的衣衫上,那道手臂长伤口狰狞的盘曲在他的背上。鲜血随晕染了他的衣衫,如同白雪皑皑之上绽放的红莲之火,美得触目惊心。血液也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的低落,在他的身后,蔓延出一条血滴之路……

现在,开始了……

最后,是谁会笑望着这片天空?

苏木行书坐在屋顶,望着挂在天空的弯月,月晕朦胧,繁星昏暗。

他拿出竹箫,轻轻的摩挲着。片刻后,他拿出白色手帕擦拭着竹箫,之后送到唇边,呼气,悠扬而萧瑟的乐声响起……

夜里,万物的轮廓都模糊了。在更深沉的黑暗里,甚至连轮廓都不在。那种情况下,算不算是将自身的存在都抹去了呢?

想起白日里的对话,苏木行书竟然生起了一丝悔意。这些事情,本不是他该参与的。但不知为何,竟然停下了一直未曾停下的脚步……

苏门的人喜好自由,外界都传说他们行踪诡异,虽然的确如此,但不如说,是因为太喜欢自由而行踪不定。随性而为,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不会在某个地方安身,不会在某个地方立足,一辈子都游走在世界各处,直到某一天感觉再也无法行走,就会回到自己出生的地点,落叶归根……

没有羁绊,没有牵挂,这是苏门之人的特性,也是苏门之人强大的原因。但是,他无法理解。

父亲大人曾告诉他,“不需要现在理解,你还小,尚浅的人生阅历并不能让你理解这一点,但慢慢的,以后走过了,见多了,你就会懂得的。……行书,下个月你就十岁了。按照苏门的规矩,十岁一到,你必须离开苏门,去寻找能够解开你的疑惑的答案。不论找到与否,在那一刻到来之前,你都不能回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

越人京繁华,繁华到腐朽。白日盛隆,夜里欢歌。有晚归的人,突然听见,远方传来若有似无的乐声。静静的聆听,时而婉转、时而缠绵又如泣如诉的箫声柔柔地拨动着心弦,心湖因此泛起阵阵涟漪……

箫声如水。

教导他的乐师曾说,随心境变化而变化。如心绪不宁,箫声浮躁、心绪安宁,箫声安和、心绪躁动、箫声则……

但是,在考虑到箫的特性,所以在吹箫的时最好保持平和、安宁的心境。因为箫是一种来自于自然的乐器,是受到自然的灵性所滋润的。因而箫声才似远在深山、若入幽谷的空明,只有保持这种心境,才能奏出拥有与“箫”的特性相融合的乐声……

在结束探讨后,朱阳问他,为什么?

她并未说明什么为什么,但他知道她是在问什么为什么。念生教和苏门之人,虽然是毫无联系的存在,但彼此有一点算是相似——不干涉俗世之人,也不与之有所牵扯。但为什么说算是?那是因为,念生教的人虽有这样的规矩,但他们绝不会坐视教内的人出事而置之不理、不管不顾。若是有人伤害了他们,他们就会还手。那时,他们才不会理会什么教规、什么原则,能出一群人,就绝对不会一个人去,即便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报仇。

但苏门的人不同,苏门的人都是独行侠,他们不会理会自己之外的事情。即使有同门之人在自己面前受伤遇害,也有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而完全无动于衷。

他是苏门之人,有着苏门之人所有的特征。若不是父亲大人吩咐,要照顾桐儿,直到她找到自己的去处时,他也会如其他苏门之人一样,行走于世,孑然一人。没有牵绊,没有束缚,即便自己为自己加上了一道“寻找灭门仇人”的枷锁,他也未曾改变过。可以说,“寻找灭门仇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为自己漫长的行走旅途而刻意找的一个目的而已。

但现在,他却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受伤,也不是为了调查仇人的线索,而是……

那一个夜晚,繁华的河岸,花灯摇晃、船影妖冶、水平静的流淌,前方的繁华无时无刻不在表现着这片繁华之下是多么的腐糜。这一片繁华的腐糜,让他下意识的稍稍放慢了脚步。就在那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清秀的容颜、娇小的身体、干净温暖的笑容、清澈纯粹的眼神,以及那一句直率的话语,让他停下了脚步。

那是他,第一次停下自己的脚步。

而现在,他又停下了他的脚步。

当初或许是因为惊讶,那现在呢?是为了什么?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朱阳的问题,只能沉默。

朱阳说,苏小子,你莫不是以为你已经修炼到了能够瞒骗过所有人的境界?

他依旧沉默。

他知道,即便他骗过了许多人,但在念生教的人面前,却十分玄乎。尤其是朱阳。就如朱阳所说,她比他大了不知道多少岁,绝对有资格叫他苏小子。而这句话,不仅仅是要证明她有资格如此叫他,还证明她所懂得的、所感受的、所领悟的也比他多了不知道多少。因而,她所能看破的、看穿的真相和本质,都远非他所能比拟。

不需要去证明后者,单单两个问题,就足以表明这一点。

她问,为什么不是你呢?

貌似是在不满上官青儿为何选择乔夜烜,惋惜为什么不是他。实际上却是在问,你呢?你对青儿,又是如何?

他对上官青儿的感觉,有些复杂。从最初的震惊、到之后的欣赏、再到后来不自觉的接近以及有些莫名其妙和轻浮的坚定信任,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对她有过男女之间才有的感情,所以只能用那些书上所写的、用来欺骗单纯少男少女的话来回答。

同时,也是用来欺骗朱阳,或者……还有自己。

她还问,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的范围太广。朱阳是在指责他,也是在质问他,同样是为他担心。她如他知道念生教一样知道苏门,因而明白他参与这些事情已经是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同时也参与到了不该参与的事情,这些事情,一旦参与了,就绝对不允许在结束之前推出。而朱阳……她隐瞒了什么吧?隐瞒了他和上官青儿,或者说,是只隐瞒他们二人。

这样说,朱阳有放马后炮的嫌疑。但,苏木行书无法否认的是,朱阳之前暗示过他,让他不要理会这些事情,却没有直白的说。那或许是因为,现在朱阳的确需要他的力量。还有,如果这个事情他最好不能有所牵扯,反而言之,一旦他与之牵扯上,事情的进展绝对会比之前快了不知道多少。

但他却借此视而不见,或者装作没看懂……

为什么呢……

为什么停了下来?

“心既然乱了,就不要再糟蹋东西了。”突然,一个雪白的身影一闪而过,苏木行书的竹箫被抢走。他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女子站在不远处。

苏木行书没有戒备,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她没有敌意。

看着她,苏木行书便知道了什么是雪。因为,这个女子,就如雪一样白净、柔和却冰冷。在她的周身,不论是颜色、温度、氛围还是什么,都与冰天雪地无异。

这个女子,太奇妙,奇妙得不像是一个人……

女子瞥了他一眼,银瞳毫无情绪,将竹箫扔给他,便消失在面前。速度之快,若不是方才伫立的地方还残留着一点寒气,定会以为刚才那一幕是幻觉吧?

苏木行书:“……”

他以前一直不太明白,为何苏门的人的乐器都是“箫”?而不是琴、筝、笛这些照样能够平和心境的乐器。现在多多少少的,终于明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