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但，这时，没人开心得起来。她不再吃甜食，不再和人抢食，不再说一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她总是坐在后院的石桌上，呆呆望天。问她在做什么，她说看天空。问她为什么一直看？她说，我不知道。

乔夜烜每一日都站在不愿后，凝望着上官青儿。从那一日开始，上官青儿就很反常。她本就不是一个能掩藏得住事情的人，除了瞎子，谁看不出来？

县衙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之中，压得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近她了，现在的上官青儿，周身笼罩着一层让人心疼不已的气息。她本就那么的娇小，看起来那么的脆弱，捧在手心里，都会担心一用力就会将她弄碎。在现在的她面前，之前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如粉尘一样微不足道的。

可，越是微不足道，道歉之后才更加的显现出自己的鲁莽。

就在他犹豫不决，局促不前时，突然迎上了一道目光。

上官青儿转过头，平静的看着不远处的乔夜烜。这个美丽倾城的男子，站在他出手不可及的地方。

她不懂，很多很多的事情都不懂。就如，她不懂该如何和一个人相处。以前太过自然，但这一次，乔夜烜突然负气而去，失约于她，让她了解自己是错的。

尤其是，这期间花娘还说了那样的话：不要太相信自己的感觉。

果然，是这样的吗？不应该太相信自己的感觉，同理，也不要太相信，和他在一起，和他相处，不需要太在意什么……吗？

两人遥遥的对视，谁也不上前一步，好像都在等待对方的屈服，等对方先自己一步服软。可是……等到朱阳和容颜双双出现，彼此都没有离开先前的地方，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哪怕，是废话。

上官青儿移开视线，继续望着天空。因此没有看见，乔夜烜眼中，那如流星坠落，美丽得让人落泪的光芒。

“青儿。”朱阳今日依旧倾城倾国，只是在这倾国倾城之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劳累。

上官青儿回过头，对朱阳微微一笑，道：“来了。”

“嗯。怎么又坐在这里？吃过了吗？我让他们准备了竹叶翠堤，一起去吃一点？”

上官青儿先是一喜，而后目光又黯然了下来。她瘪着嘴，道：“不吃了，再吃就更奇怪了。”

“……”朱阳愣了下，“嗯？什么好奇怪？怎么奇怪了？”吃东西会奇怪吗？她一时难以理解她的话。

上官青儿想了想，还是老实的说：“身上长东西了。好奇怪的东西。是不是我吃多了糕点，才长了这么奇怪的东西？”上官青儿挽起袖子，露出光洁的手臂，“以前身上没有这个的。”

朱阳一看，手臂上突然出现的黑色条纹，就像是谁恶意画上去的。眼中闪过惊恐，她一闪身，迅速冲到上官青儿身旁，死死的攫住上官青儿的手，不顾她因疼痛的抗议和挣扎，死死的盯着。

一侧的容颜平静无波的眼也微微闪了闪。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朱阳的口吻十分严肃。因此，上官青儿也平静下来，没有挣扎，乖乖的回答，“前几天。”

朱阳一脸沉重，看了好久好久才松开上官青儿的手。转了身，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乔夜烜，什么也没说，迅速离开。

上官青儿被朱阳弄得糊里糊涂，还没反应过来，乔夜烜又到了身边。他如朱阳一样拉着上官青儿的手，仔细的看着她的手。随后，斜睨一眼容颜。容颜点头，转身徐步离开。

容颜走后，乔夜烜不顾场合的解开她的衣衫。果不其然，落入眼里的是白皙肌肤上的诡异图腾。

他不是朱阳，不懂这图腾代表什么意思。但，从朱阳的反应和直觉，隐约明白了什么。心中升腾起巨大的不安和恐惧。这不安和恐惧如同怒海波涛，朝他袭来，让他避无可避。

看了好久，他咬着牙，将上官青儿拉入怀中。

“小……七？”上官青儿眨眨眼，不懂他这是为什么。

乔夜烜越加用力的抱着他，眉眼笼罩着厚重的寒意和悔意。此刻，他就像是寻不到方向的迷路之人，只能抓住这唯一能够指引他找到出路的标识。也像是深陷绝望中的人，上官青儿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必须紧紧握住，一颗都不允许放松。

上官青儿被勒得难受，想要推开他，但发现他的身体似乎在发抖？怔忡了一会儿，缓缓抬起手，轻轻的拥住了他。

“小七，你怎么了？”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充道：“还在生气吗？对不起，那一天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疼，不是，我不……不是不愿意……拒绝……”说着说着，她的话语开始紊乱，似乎是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词汇。

乔夜烜一怔，更加紧紧的拥住她。

母妃曾对他说，一旦认定了什么，就不要有所顾忌，不管对错成败。而且，对错成败，只有在做了之后，才能知道。如果什么都不做，何以谈及对错和成败？而且，认定的东西，绝对不要放手，不论用什么办法，绝对不要放开。

他，不想要放开上官青儿。

即便，他知道，如何要和上官青儿在一起，以后的路，会比之前艰辛许多。那时，他要面对的敌人，就不仅仅只有乔承天和乔寒，还有爱着上官青儿的那些人。

不论上官门，还是念生教，都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招惹得起的。

但，这只是暂时。他有自信，有信心，这些都不将是阻碍。他需要时间，只要时间一到，洪紫国那群烦人的东西一处理掉，一切都不是问题。

然而，乔夜烜终究还是太过自信，没有料到，有时候人的对手，不仅仅只有人而已。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没有，我没有生气，那一天我是有事离开，等我回来时，你已经走了。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怎么找也找不到。”乔夜烜稍稍放松了点力气，可给人的感觉却是谁也无法从他双手中夺走他拥抱着的人。在上官青儿混乱的解释后，沉默了半响，他选择了谎言。

上官青儿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她放心一笑，道：“那就好。小七没生气就好。”

乔夜烜心复杂不已。

他想要拥有这个人，无比的想。因此，他将这种想念诉诸言语，“青儿，不要离开我。”

上官青儿想也没想，道：“好。”

“你要记得你今天的话。”青儿，你一定要记得你今天的话。以后，不管你是否反悔，我都不会放你离开。除非……

很久之后，乔夜烜想起了这一幕。望着碧蓝的苍穹，望着繁华的极光城，喃喃自语道：明明独自一人存在比什么都安全，为什么不能忍受独自一个人生活呢？

这时，恰好路过的、终于从“地狱绘图”里爬出来的莫文武，浑身无力的朝厨房爬去。可刚到花园，就见到这一幕。撇撇嘴，妒忌道：“哼，又不是春天，你抱来我抱去的。什么跟什么嘛，我也有人要的。想让谁羡慕阿你们这群混蛋！”

另外一边，朱阳踢开小王八的房门，见小王八正趴在书桌上睡觉。见状，她毫不留情的一条踹了过去。王尔朱成功的在地上降落。

瞌睡醒了，王尔朱正想要发怒，骂谁这么不长眼，竟然踢他？！可一见此人是朱阳，里了焉了，一脸委屈的道：“朱姐姐，你怎么了？”谁又惹这只母老虎生气了？

“赶快滚去灵山。”

“啊……回灵山？为什么？”王尔朱茫然。

“回去准备成亲！”

“成……亲？”王尔朱继续茫然。

朱阳难得没有继续踹下去。她平静的看着王尔朱，道：“我已经传书回去了，你赶快回灵山。下个月，你……和青儿成亲。”

王尔朱瞪大眼，惊恐的看着朱阳。

他明白这是为什么了，因此没有喜悦，一丝丝，都没有。明明，他很想要和上官青儿成亲的。可是，他却……

喜悦不起来。

越人京

緑芦正躺在床上看书，就见年叔突然走进来。年叔一脸凝重，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瞬时，緑芦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合上书，挥挥手，道：“年叔，请他进来吧。”

年叔不懂。

緑芦安慰笑道：“年叔，放心吧，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而且，该来的，总会来的，怎么躲，也躲不过去的。这一点，不是你告诉我的吗？”顿声，“别担心这么多，我会没事的。”

“主人……”

緑芦道：“年叔，你真是越老越啰嗦、越犹豫不决了。如果他真的想对我做什么，需要送上门来吗？再说了，这么多年，我都是捡着的。本来，那一回我就该死了的。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我的幸运。我已经很知足了。”

年叔脸上浮现出沧桑，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主人，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如儿她……她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够好好活着。如果主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想必如儿在黄泉里也不会见你的。”

“……嗯，我知道了。你都将如儿搬出来了，我还能不对自己好吗？”緑芦愣了一会儿，淡淡笑道：“我还想要见她一面呢。我们约定三生石面前，不见不散的。即便是让她等待，我也不会做出让她伤心的事情来。”

“主人这么说的话，我就放心了。”年叔一笑，出门而去。

门外传来细碎的声音，緑芦没有听清楚，也没必要听清楚。

垂眼，看着掩藏在锦被下的双腿，失去知觉，永远无法站立的双腿，束缚了他的自由，也夺走了她年轻的生命。

苦苦一笑，哎，年叔果然不愧是年叔，还是这么厉害。一眼就看出了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并说出了他最大的顾忌，让他连从这一种生不如死的境况中解脱的唯一办法都夺走了。

年叔没错，他甚至还感谢他。若不是他的提醒，自己早就忘记了如儿的愿望。

她哀切的恳求自己，不论以后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是生是死，生是否安宁幸福，死是否平静毫无痛苦，都不要为她牵动。她希望他能够活着，好好的活在这个能够证明他们深深相爱的世界里，不论悲伤喜乐、痛苦幸福。都必须等到黑白无常来带走他的那一刻。在之前，他绝对不能对自己不好，更不能做出轻贱自己的生命这等事情。否则，她即便是死了，也不会见他一面。而且，之间约定的三生三世永相许的承诺，也不作数。

这，可是他最致命的地方。

他可不想，他深爱的如儿，连死也不想要见他，更别说是承诺不算数了。

“叩叩叩”的三声敲门时，他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轻轻的说了一句“请进”后，一个紫衣儒雅男子走了进来。

看着他依旧儒雅温和，手中的折扇依旧是当年所见的那一把。连衣衫的颜色，样式和花纹，都没有改变。霎时间，有一种一瞬之间恍若经年、流年一去永不往返的感觉。

他微微点头，轻淡而恭敬道：“草民参见陛下。”

紫苑道：“不必多礼。今日前来，只是看看许久不见的兄弟。”

兄弟？緑芦垂着的头勾起一个极为讽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