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日俱增的还有她汹涌奔流的眼泪，不知不觉间便可滑落，她不敢哭出声，胃却好像最了解她的情绪，随后开始上演着一出翻江倒海。
拖鞋都来不及穿，她跑进洗手间干吐起来，委屈也是一波压过一波，蹲在地板上许久都起不来。
此番场景一天数次上演，她从不知道怀孕是这么辛苦的事情，而此时糟心事还在加塞进她的生活中。
其实在照顾她方面，卓冉勋一向还算靠谱，思虑周到、井井有条。
他能感受到她小心翼翼的接近却不知道怎么与之相处，她的话会变成扎向他心里的针，即便本意是想挑出早已在他肉里生根发芽的那些刺，结果只能变成伤害他的利器。
不是面对的时候，他的心锁没人可以打开。
于是只能冷漠以对。
后背成了护他安全的盾牌。
只是他的心锁早已一点点裂开，微弱的力量汇聚着冲散着击退着，以至于听见她在洗手间撕心裂肺的孕吐时身体诚实地跟过来，漱口杯和纸巾也准备好了。
“又不穿鞋？”卓冉勋蹙眉率先开口，把她从地上提起来，毛巾垫在洗手台上，东西塞进她手里，又拿了毛巾给她擦脚。
委屈就像小怪兽遇见了凶猛的劲敌，再不敢张牙舞爪，被瞬间击退和震碎。
“又哭了？”卓冉勋瞥她一眼，就想要帮她擦泪。
周沫涵躲开他的手，故作嫌弃状：“你没洗手……”
“你的脚还嫌脏？我都不嫌你脏。”卓冉勋故意抹在她脸上。
“我脏那你别碰我。”周沫涵赌气地擦着脸，却撅着嘴巴偷笑。
“你说了不算。”卓冉勋洗了把手，毛巾蘸水帮她擦着脸。
“哎呀，你把我抹的东西都擦掉了。”
……
周沫涵被放置回大床上，想象中的热吻果真落了下来，她就知道这是他处理矛盾的惯用手段，也是成功躲避的良策。
当然，她更加清楚所有的问题都没有解决，日益堆叠起来的问题终将会汇集成强大的力量，不知在哪天就具备摧枯拉朽的效力了。
被箍在熟悉的臂膀中，嗅闻着他男性的气息，脑子里却满满充斥着这些事情，周沫涵的话题也有意无意引导起来：“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说。”他的低音炮仿佛带有些催眠的功效，又仿佛能够唤醒世间万物。
“那个……”周沫涵一下子怯懦起来，明明在嘴边的话好像被不小心咽下去了，再也攒聚不起来了。
每次都是欠缺一点勇气，或者说是欠缺一点自信，她不敢追问下去。
“那个……在商场那天，如果正下方不是蹦床，你还会不会松手？”周沫涵忐忑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话题。
尽管知晓事出有因，但这也是一个需要他准确表明态度的问题。
她枕着的手臂在收力，耳畔传来的呼吸也逐步凝浊起来，她莫名感到紧张差点再次怯懦，却还是等来他的回答：“我没想过会松手，只是……”
“只是怎样？”她屏住了呼吸，期盼着某些答案。
“身不由己。我出现了和那晚一样的情况。”
“什么情况？”她明知故问，奢望等来他的倾诉。
“你不是见过么？健身回来那晚……”卓冉勋没什么兴致地回道。
“这是车祸后遗症么？”周沫涵小心翼翼引导着。
“嗯。”卓冉勋显然不愿意多讲一个字。
好奇心压过了一切，周沫涵环住他的胸膛，轻声追问起来：“车祸不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么？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发达，为什么不能治愈？”
这要他怎么回答？他觉得自己没有心理疾病，却又明白根源都在心里。
“不该你操心，睡吧。”他语气冷淡下来。
“哦。”
“我……”
难道又改变了主意想要跟她说明白？
周沫涵全副精力集中在一处，突突的心跳也在等待着这个答案，却只是得到这样的后续：“明天去原乡开会，顺利的话傍晚能回，最晚大概要凌晨以后，不用等我，安心睡。”
“哦”周沫涵拖着长长的尾音，今晚的尝试全线宣告失败。
诚如如江一洺所讲，她能做的只有等待而已，等他心门打开，等他愿意把她放进去，等他自如讲出……可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周沫涵一早醒来时卓冉勋已经离开了，大概是因为离开前没有见上一面，以至于一上午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那张脸、那个身影。
手执画笔，却只是半个小时的静坐，空白的画板仍是纯净的颜色。
秋高气爽的季节里，一片落叶的凋零都浸染上悲伤的色调。
大肆敞开的窗子吹进来的风分明还是暖的，却有了萧瑟之感。
拂起的刘海孤独地飘着，周沫涵面色凝重，惴惴不安的心仿佛泛起什么不好的感知。
安静躺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铃声大作，惊得她铅笔都掉在地上，是卓冉勋打来的，又觉自己大惊小怪，赶紧调整了一下情绪，却不是他本人。
“少奶奶，跟您汇报一件事情，您千万要镇定。少爷这边出了个小车祸，刚从手术室里出来，人没有什么大碍，您收拾一下过来看看吧！”恭敬的声音传过来。
“车祸？”周沫涵差点跌停了心跳，身子一软碰倒了画架，霹雳巴拉的声音乱作一团。
“少奶奶？您有没有怎样？”那边明显也慌乱了，随即补充道，“少爷情况不严重，医生只是建议休息几日。少爷还在输液，我们认为少爷醒来后最想见到您，所以才打冒昧致电，您……能过来么？”
“能，我马上就去。”手头东西随便一扔，周沫涵夺门而出，跑进卧室手脚麻利地换起衣服。
张婶也接到了消息和小丽急匆匆赶来。
仿佛无法顺利找到自己的心跳，也不能自如走动，她慌乱得如同得知爸爸被大卡车撞的那晚，如果没有钟晓阳一路相陪她根本走不到医院。
“少奶奶，您慢点……不要着急。”小艺搀着她胳膊，控制着她走路的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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