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随时在转移视线的周沫涵又看他一眼，微微眨了下眼睫，嘴角起了诡异的笑，清凉的嗓音缓缓道：“完成画？”

“我们一起完成。”他喉咙一滚，坚定地道。

“一起，我和你？”周沫涵重复问道。

“是，你和我，我和你，一起完成。”

“我的画，凭什么要你插手？”

卓冉勋明显被噎住了，旋即讨好地笑道：“因为我早已插手了你的人生，是你生命里不能根除的所在，也便能插手你的画，你的全部生活！”

周沫涵垂下眼眸，卓冉勋不知她是默许了他的要求还是什么，长腿踢了一个凳子，把她放在自己腿上，一只手紧紧揽住。

这一个多月来，她快速消瘦，比流产前瘦了太多，比最初相遇的时候也瘦太多，一手盈握的腰肢，以及单薄针织衫中隐约可以摸到的肋骨。

他又开始心疼了，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紧紧匝匝的疼。

攥着刚才的画笔，他递了过去：“喏。”

“我要调色盘。”

卓冉勋微微一怔，惊讶于她的主动，不曾想她接过来的一瞬便泼到了画纸上，几个小时的心血被不规则的墨绿色印迹覆盖住，卓冉勋的白衬衫上也被喷溅上了星星点点的墨点。

“我说了，你有脾气可以冲我发，干嘛毁了这幅画？”

整体构图一看就是花费了心思和技巧，各处的细节处理很得当，连叶片的每一根脉络都清晰可见……

“我喜欢不行么？”

卓冉勋深深看她一眼，压制着怒火，又冷静下来的嗓音道：“这是你的心血。”

“我一生中付出过心血的东西很多，不是每个都需要一个完美的结局，计划赶不上变化。”薄凉的嗓音，和无情的眼神。

卓冉勋明白她的所指，也没有过多回避：“上次那张画毁了就是毁了，我们可以再重新创作一幅。只要你想，我可以画一幅和过去一模一样的……”

“你也说了，是过去的，那张画留在过去，那个周沫涵也留在了过去，你凭什么觉得会有一模一样的两张画，又有一模一样的心情呢？”

“那件事情，我一直想要跟你说……”卓冉勋收紧了在她腰上的手掌，那些几次三番被堵回去的话又有了回巢的趋势。

“我不想听。我很累，你放我去轮椅上。”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用这个理由快速搪塞。

当然她的确不想听。

而卓冉勋也总是不能做好万全准备、一鼓作气地讲出口。

今天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卓冉勋一把她放进轮椅中，她便点下按钮往最角落的方向移过去，裹紧了自己身上的披肩，闭目眼神地关上眼睛。

好像这样就能关闭她的世界。

卓冉勋凝视着她的背影，丝丝缕缕的痛在体内蔓延，过了片刻才重新坐回椅子上，把弄脏的这张画揭下来，又换上新的一张，从笔盒中找了只顺手的，熟稔地勾画起来。

天空炸开一声响雷，紧接着大雨滂沱，夹杂着湿气的凉风从露台打开的门吹进来，还带着一股大海的清新之气。

卓冉勋长臂一伸，把门带上，又看了一眼周沫涵才专注于自己的创作。

露台上撑着防雨棚，硕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在上面，奏响了急促却欢快的曲调。

风却是极大的，远远望去，海面并不平静，波涛汹涌着，海浪和乌云似乎连成一片。

他只穿了件衬衫，为了方便下笔还挽起了袖口，粗壮结实的小臂却灵活地随着画笔游走，轻盈无比。

风在他身上留下了细小的鸡皮疙瘩，他不以为意，甚至没有深切感受到冬雨的寒凉。

微微锁着眉头，神情十分专注，偶尔重重闭眼似在回忆，似在追溯，似在头脑中进行了初步的勾画。

这是二楼最东侧的一个卧室，大大的落地窗组成了两面墙，周沫涵听了一会雨，抬起头，盯着“大珠小珠落玉盘”发了一会儿呆，而后环顾着四周找寻着什么。

雨落下来，天更阴沉了，他的白衬衣好像掩埋在玻璃门阻隔着的雨雾中。

可他是深深种在她生命里那个男人，有意或者无意也从来没有根除过，她还是看到了那个雄伟宽阔的后背，以及那头浓密墨黑的发。

眸光一瞬暗下来，她的心又有了细微却真实的痛了。

她不明白，卓冉勋在做什么，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在她心里，那是过去，她也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好不容易经历过的那些为什么又要卷土重来呢？

有一种窒息感镬住她，胸口闷得那么难受，她的手死死按住，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

天一点点暗下来，露台上的灯没开，卧室里的灯也没开，周沫涵又恢复了闭目养神的状态，耳朵却是极其灵敏的。

她听到了雨声渐消，听到了雷声减弱，听到了娜娜轻声叩门喊两人用餐，却没有选择回应。

娜娜和越来越如佣人一般随叫随到的小杨医生小声讨论着是要直接推门而入、拨打屋里的座机还是更大声拍门，犹疑不决的时候，卓冉勋已经打开门，冷着一张脸，也冷着嗓音：“什么事？”

“少爷，晚餐备好了，您和少奶奶要下去还是送到屋里？”

卓冉勋再次回望一眼依然躺在轮椅上敛着眼帘的周沫涵，摆摆手：“下去。”

门没关，卓冉勋随手打开灯，透白的光瞬间倾泻而下，映着她仿若巴掌大小的脸。

她懒得搭理的头发时常凌乱，有时还会打结，赶上她心情很糟糕又没什么耐心的时候总是用梳子狠狠揪扯，所以她的头发竟也变少了。

卓冉勋知道她一定在装睡，医生说她神经越发敏感，床头的测量器表明她最近五天里晚上躺在床上平均需要127分钟才能入睡，而有效睡眠时间仅仅4小时21分，白天她更是睡不着。

要说这里的环境相较于医院和卓氏，简直太安静了，有目前市面上最好的隔音玻璃，重新更换上的最厚的窗帘遮光率能达90。

可影响她睡眠质量的是心理负担，心病需要心药来医。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