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好，你自己想办法去，我可载不动你。”鸟儿挽出一个刀花，将苗刀收回鞘中，语气中毫无好感。

“无妨，我自有办法。”暗胧轻轻一笑，并没有丝毫生气，“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提醒你一下，云秦这次随军来了四艘飞空艇，你可要小心别被发现了。”

“切。”鸟儿抱臂一哼，没好气地说道，“就凭那些比乌龟还慢的飞空艇？你以为我们无影团的刺客是做什么的？”

“只是一个提醒罢了。”暗胧隐藏在恶鬼面具下的表情难以看到，但听着她说话得到语气，似乎有着一种怼人的开心。

“懒得和你说。玲珑，我们出发吧。”鸟儿跳到林地中央，全身绽出红光，短短数息间便化为大隼模样。

“嗯。”苏玲珑将检查好的装备收起，对暗胧拱手说道，“暗胧前辈，我们先行一步了。”

说罢，便利落地翻身跳上鸟儿后背，紧接着他双手十指舞动，迅速绘出三道咒印，然后双掌一合，三道咒印相互交融，瞬间扩大，将大隼笼罩其中，彻底断绝了任何外泄的气机。这红羽大隼虽然看着显眼，却显得难以目视追踪，加之今夜月黑风高，即便动于九天，也未必能引起地上的注意。

这也是夜行者的咒术。咒术乃是利用咒印图案，令自身以太以规律的模式运转，从而实现目的的法术。一个咒术所使用的咒印越多，其威力越大，效果越强。三印咒术已经是相对高阶的一种，苏玲珑的这招“蔽影”便是三印，足以令五尺方圆内的物体隐去气机，虽然目视可察，却难以作出准确判断，常常误以为是浮云树影，不会引起注意。借着这个咒术的掩护，鸟儿振翅飞上高空，略微辨认了一下方向，便朝着北边飞去。

风神鸟的速度快绝天下，不消片刻功夫，就已经到了十堰城外。鸟儿落在一处高坡之上，变回人形，两人便站在此处，一边等待暗胧，一边俯瞰这座城市。

十堰不大，建立在山谷附近，城墙都只是用大石简单垒砌，不过两丈余高——相比幽州那样有着十丈城墙的大城重镇，实在是矮得可怜了。现在已是深夜，城内的灯火几乎都已熄灭，整座城市一片漆黑，几如鬼城一般。

而相比之下，城市西南一带却是灯火通明。数千顶帐篷依山势分布，其间摆放着星星点点的篝火，将每一个角落都照的纤毫毕现。数十支巡逻队交替巡视，整个营地虽然巨大，却几乎没有一处死角。

云秦的军队之所以能横扫四方，便是得益于这种严格的管理和高度的警戒。即使军队人数众多，却处处纪律严明，井然有序。这般严厉的治军之策令其军队所向披靡，给他们的敌人造成了远超意料之外的威胁。

而对于苏玲珑来说，云秦军营防守之严密，远超那些富商大贾。这次的刺杀恐怕是迄今为止最为困难的一次行动。

“你们的速度挺快嘛。”暗胧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骨质八卦盘滴溜溜地转着圈，其上裹挟着的风雷之力缓缓散去，显然方才暗胧亦是乘风前来——道法中亦有操纵风雷遨游天际的法术，只不过对施术者的要求非常高，故不多见罢了。

“这神州还没有谁能追的上我。”鸟儿颇为自傲地挺起胸——虽然依旧显得那么平坦。暗胧瞥了一眼，轻轻哼了一下，指向了营地东北方：“粮草营的方向应该是那里。”

众人落脚的位置正好是一处凸起的山岩，居高临下，整个营地尽收眼底。苏玲珑的视线在居中的将军大帐上转了转，随后便看向暗胧手指的方向——那边被数个木桩围起，用大块的帆布遮盖起来。从轮廓来看，下面应该是上千个木箱。

以云秦的习惯，粮食和蔬果都用木箱装载，码放整齐以方便飞空艇运输。苏玲珑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不得不感慨云秦军的思虑严密——粮草营四周的照明用的不是篝火盆，而是能水晶灯，显然是极力避免任何火种靠近。同时，两支巡逻队围绕着粮草营四处巡视，加上门口设下的卫兵，以及围绕着帐篷的围栏，这防守可谓是严密到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了。

不过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暗胧前辈，您能看出粮草营附近有没有道法痕迹么？”苏玲珑问道。这是他最后的疑虑，只要四周没有警戒阵法，溜进粮草营放火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没有。”暗胧轻轻摇头，“虎雄军常年驻守云秦后方，少经战事，因此随军的道法师数量很少，其中多数还是操作攻城器械的低阶道法师，不懂得布阵。这片营地里，大范围的防御法阵只有中军大帐和军械营两处。看来他们是把防守重点放在了那边，而将粮草营交由卫兵看守。”

倒也不算疏漏。苏玲珑心中暗暗吐槽，这粮草营的防守对一般刺客来讲，比侦查道法还复杂得多——毕竟道法算是死物，从卫兵身上扒一张辨识咒就能混进去，可充足的光线和视线却不是可以这样避开的。若是两者相合，苏玲珑可能还要多废一番脑筋，可仅是巡逻卫士的话，那便再也简单不过。

他最擅长的就是从众目睽睽下消失。

“我们分开行动吧。”苏玲珑站起身来，戴上了星象面纱，“我去粮草营放火制造混乱，至于那个右将军……就拜托前辈您了。鸟儿姐请在此等候，等到粮草营火起，再来接应我们。”

“去吧。”暗胧点头，“我等你消息。”

“嗯。”鸟儿与苏玲珑早已是多年的搭档，彼此之间早有默契，只是简单应了一声，便就地坐下，将苗刀置于膝上，闭目小憩起来。

“不会很久的。”苏玲珑微微一笑，整个人顿时消失在夜色中。

————————————————

巡逻犬忽然叫了一声，两名卫兵心中一惊，立刻提起了手中的刀。

可巡逻犬叫过一声后又沉默下来，竖着耳朵四下听了听，便趴了回去，继续打着瞌睡。

“这死狗……”卫兵又气又笑地踢了它一脚，巡逻犬哀鸣一声，夹着尾巴挪了挪窝，趴在了不远处。

两个卫兵一阵苦笑，本以为巡逻犬发现了什么敌情，吓得他们睡意全无，现在看来也只是虚惊一场。卫兵们收起刀，倚在木桩上，无聊的四处逡巡起来，可这附近早已被他们看了个遍，丝毫没有了新意。

“刚刚发生什么了？”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问道。

两个卫兵听到问话后，立刻站直了身体，整了一下兜鍪，说道：“回大人，没有情况。”

巡逻队队长带着一队巡逻兵走到粮草营门口，打了个手势。五人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什么发现后才各自收回武器，重新排成一队。

“管好狗，别随便叫唤。”队长点点头，带着巡逻队继续向前走去。

“是！大人！”卫兵站得笔直回答道，待队长走远后，又松了下来，倚在木桩上。

被这两下一搅和，两人的睡意全消，站了一会又有些无聊，索性聊起天来。

“哎，我说，这粮草营怎么也不设一个警戒阵法？”其中一个年轻卫兵抱怨着，“军械营那帮家伙都有阵法保护了，我们这却没有。这大半夜的那么冷，又不给点篝火，我们还得在这看着，真是……”

“你以为道法是画画啊？想设就设？”另一个年级稍大的卫兵嗤了一声，“老子可是听过那道法师大人说，这一个警戒道法就得花一金珠，那可是一金珠！我们一年的军饷！真那么便宜还要我们干嘛啊，切……”

“喂喂，骗人的吧？你跟那道法师聊过？吹牛皮吧你？”

“日你仙人板板，老子入伍比你早两年，你个瓜娃子才进来几个月？说老子吹牛？”

“忽悠谁呢你！你跟那道法师大人熟，我还跟那小姐姐熟呢！吹牛皮。”

“切……”

苏玲珑在远处松了一口气。方才他不小心踩到一根树枝，没想到立刻就被云秦军犬发现。所幸星象面纱遮蔽了他的所有气息，骗过了军犬，才没有暴露行踪。

借着巡逻犬打起哈欠，两名卫兵互相扯皮的时候，苏玲珑身子一矮，悄无声息地钻进了粮草营，躲在几个箱子后面。确认四下无人后，才显出了身形。

在安静移动的时候保持隐身需要消耗不少以太。粮草营四周太过明亮，苏玲珑一路进来只得一直维持着隐身的咒术。虽然避开了许多视线，却也颇感疲累。

不过还好，他最终还是成功潜入进来。相比外面的层层防守，这粮草营内却是很安静。几盏能水晶灯在箱子之间投出大片大片的阴影，对苏玲珑来说，这简直再好不过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点一把大火。苏玲珑待疲累感减退，便伸出双手，勾画出两道咒印，然后双掌一合，将咒印叠加在了一起。

“地火焚天，古龙之息听我号令——燃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