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苏朝朝回王府，贺琅却没有急着回府歇息，反而马不停蹄的进了宫。陛下恰好小憩，贺琅径自求见何贵妃。

何贵妃在疾风小斋见了贺琅。虽说是陛下宠信，但毕竟是外臣，在御花园接见，是再稳妥不过。

何贵妃脸上蒙着薄纱，贺琅眼力过人，淡淡一眼，便看出她脸上还有淤青未散。

看来，密探所说的，自从陛下去过寿王府，便心神不宁，夜间发了梦魇，是真实无疑。连何贵妃都被陛下“错手”打伤了。

“宣平候若有事，可在承平殿外等候，当有此特权。”何贵妃道。

贺琅恭谨一礼：“贵妃娘娘，贺琅此次前来，是求见娘娘，有一事要求娘娘相助。”

“如今这大周，最显赫的也不过是侯爷，还有什么事能需得着我这深宫妇孺？”

“娘娘如今乃是后宫主位，乃是主。贺琅再如何，亦是臣子，所愿唯有替陛下分忧一念。何况此事，也唯有娘娘能够成全。”贺琅淡淡道。

一来一去，场面已经充足。何贵妃与贺琅素来没有交情，但也没有必要与这位国之重臣交恶。

他可并非什么一般的宠臣，也不是什么二般的天子近臣，而是重权在握，朝野在望的权臣。

“宣平候有什么事，请讲吧。”

贺琅道：“先皇后在世时，有两个极其倚重的嬷嬷……”

贺琅一开口，何贵妃便有些不喜，本想饮茶，端起来又放下了。

“你说的是娘娘身边的于嬷嬷和秦嬷嬷？这两位都是承恩伯府的旧人，跟着娘娘进了宫，娘娘出事之后，于嬷嬷绝食三日，追寻娘娘而去。秦嬷嬷也是大病一场，自请去为娘娘守灵，不过……陛下也许是不忍心，她孤独终老，并没有应允，还是将人留在了宫中。如今，或许是在掖幽庭主事？”

贺琅慢慢道：“贺琅便是想求娘娘恩准，将秦嬷嬷下赐。”

何贵妃没有丝毫思索：“这个，本宫可做不了主。”

贺琅道：“娘娘执掌凤印，掌管后宫诸事，自然能做主。”

何贵妃摩挲着杯沿：秦嬷嬷自然没什么要紧，陛下虽然将人留在宫中，却半点也不愿意见她。不然，这宫中也不会从此不许再有人提起先皇后。可她毕竟是先皇后的人，她虽然有权放出宫去，可却作不了这个主。

真正能做主的，只有陛下。

但宣平候，她也是万万不愿意得罪的。

“宫中的嬷嬷，又是皇后娘娘当初的旧人，宣平候来要，莫非……是为了衡阳郡主？”

贺琅但笑不语。

“宣平候爷倒是个用心人。既然如此，本宫便放她出宫吧。可若是陛下怪罪起来，本宫可不管的。”

数年不见，秦嬷嬷已是满头银丝。她目光明亮，身形矫健，是年少时习武的缘故，仍旧十分健康。但见到贺琅，并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有些忿忿。

“那宫里虽然

说不上好，却是娘娘呆了大半辈子的地方。我也呆惯了，好好的，偏要让我出来。”秦嬷嬷宫服洁净，虽然打了补丁，也快洗白了，但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精神。

贺琅将人请上马车，递给她一个盒子：“嬷嬷呆在宫中也是呆着，倒不如帮贺琅一点小忙。”

秦嬷嬷打开盒子，马车中顿时金光溢出，光华夺目。

“这是……瑶台？怎么会在你手中？”

这所谓的瑶台，是当年皇后娘娘佩戴过的一顶金冠，全用赤金打造，虽然是金器，却丝毫不见繁琐，反而亭台楼阁、仙鹤兰草栩栩如生，戴在头上，仿佛盛世仙境都在人间。

皇后娘娘当年最喜爱的，便是这个，后来大公主十四岁生辰，便作为生辰礼送给了大公主。这之后，皇后与大公主接连出事，这瑶台也不知所踪了。

许多人都宁愿相信，这风华绝世的金冠，与皇后娘娘一同葬身火海之中了。

“嬷嬷，贺琅想要您护佑的，便是寿王府的衡阳郡主，贺琅的未婚妻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秦嬷嬷喃喃道。“你又有未婚妻了。”

这话她不该说。逝者已逝，活人还是该好好的。只是想起那自幼在她怀中迎风生长的少女，心还是隐隐作痛。

“这姑娘儿，什么性情？倒叫你这般的放不下？可是娇弱了些？”

贺琅哼笑一声：“倒不是。只不过，她如今的身份，嬷嬷也知道，难免有许多人会有些多余的猜疑。而她身份又太高，自然有许多话不好说。这身边自然就需要嬷嬷这样一位，有足够身份，又能肆无忌惮的怼回去的人。”

秦嬷嬷冷哼一声：“明白了，你心尖尖上这位娇娇人儿，只管端着架子，什么撒泼卖疯的话，就给老婆子来说。只管叫那些人讨不了好。算了，这差事我虽然不太喜欢，可闲着也是闲着。何况，还能记得她们的人，也只有你了。我就当是娘娘的命令吧。这瑶台……难不成也是要送给她？”

“再过几日，大公主李晏生辰，她会和我一同进宫。除了那些不足为道的小人，嬷嬷最重要，是要打消陛下的愚痴妄念。”

“陛下？”秦嬷嬷一惊之后，反而平静的坐下了。“这位陛下还真是……风流不减当年了。德行！呸！你也正是处心积虑，你们男人就是薄幸！”

贺琅拆开密信，仿佛根本没听到这老嬷嬷对天子的不敬。

过了一会儿，秦嬷嬷又睁开眼睛，四下翻找了一下，从抽屉里找出来一盒梅子，慢慢咬了一口：“酸，酸倒牙了。哎，你如今瞧上的这位，很贪嘴啊。”

贺琅看完密信，回复。

秦嬷嬷又道：“这性子，和我们公主可真是大不一样。”

贺琅依旧不语。

秦嬷嬷吐出梅子核，见着长安坊流水而过的马车，摩拳擦掌：“那要真有人找这姑娘的茬，我是温和一些呢，还是粗野一点？”

“片甲不留。嬷嬷的战力，贺琅还是服气的，务必，”贺琅终于开口了，“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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