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元帝笑了笑，先对老院长道：“书院中人多，且这些年学子选拔入院，也多有官员举荐的。学子们如今出了事，怎能全怪您呢？您曾经是朕的老师，自然也能教好这群毛孩子。事情究竟如何，还要详查。查清真相之前，您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贺琅……”
满头白发的老院长刚颤颤巍巍的起来，又抖抖索索的跪下了：“陛下，您可是命宣平侯彻查此案？”
丰元帝不满的很：这老家伙又有什么说辞？
丰元帝慢慢一笑：“宣平侯乃国之肱股，朕之臂膀，此案影响实在恶劣，尽早查明，昭告天下，以平民心才好。”
老院长晃晃悠悠的伸出手指：“可陛下方才说，这其中还有宣平侯的内弟，贺候，难道不该避嫌？”
贺琅眯了眯眼，启唇道：“老院长是认为，琅会徇私？”
祁良一时语塞。
是啊，贺家世代忠良，为大周镇守边疆，贺琅更是年方十五便替代父职，以绵弱之龄，却承担起了守护边疆的重任。
他封侯拜将，凭的是沙场浴血，凭的是执正守信，天下人为之景仰，陛下将其引为心腹，谁敢说贺候会徇私枉法？
宣平侯，乃至贺老侯爷，都是一生为国，一生为公，怎么会徇私？
贺琅眯着眼，等他回话。祁良抹了抹额上的冷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今日敢说贺琅一句，传到士子们耳中，他这个白鹿书院的院长才真是不用干了。
他说不出口，身旁一个身着紫衣的院办林孝素开口了：“贺候毕竟与那人有亲故，为给天下公允，也是为贺候名声所虑，还是应当避嫌。”
贺琅淡淡道：“本侯行正言直，所行所为无愧天地，无愧陛下，更无愧天下人，有何所虑？”
丰元帝面含淡笑，打断还要争辩的林孝素：“算了。贺琅的为人，朕深信不疑。这样吧，便让……平郡王主审此案，宣平侯贺琅协理。速速查清，也好给学子们一个交代。”
林孝素道：“可是陛下，这平郡王向来不理朝政，怎么能办这样的大事呢？”
丰元帝搁下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怎么？朕任命贺琅，先生觉得不好，应当避嫌。朕如今任命平郡王，先生还觉得不好？平郡王再如何也是朕的皇子，这些事不会，不是可以学？不是还有贺琅从旁协助？还是说——先生除了在学堂里教教学子，还想教教朕如何为君吗？”
林孝素噗通跪倒，急忙磕头不止。
几人浑浑噩噩的出了金殿，林孝素忍不住道：“院长，平王早就和陈王殿下不和，现在抓住这样的机会，那……那还了得啊？”
祁良怒而转身：“怎么？你去陛下面前说啊，为什么不能让平王殿下插手此案的真正缘由！你说啊！若不是你贪财好色……我，我一世英名啊！罢了，罢了。”
平郡王正在睡梦中，突然被姬妾闹醒，急忙穿衣裳，刚穿到一半，宣平侯面若寒霜直接闯了进来。
平王哪敢有异议，接了旨意，抱着皮靴懵懵懂懂：“侯爷，您这是……不是，现在就去吗？”
“书院学子，都是国之栋梁，岂可疏忽？”
平王被贺琅提着脖子，拎上了马车，这一路车马颠簸，直到京畿府门口，才将将穿好靴子。
徐旻接到消息，早早等在门口，却见马车直接驶过，停在了大狱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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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徐旻见过王爷，见过贺候。”
平王端起架子，叫了声起，刚跳下马车，就被蚊子咬了一口。
平王一巴掌拍在脸上，打死那只作死的蚊子。贺候已阔步在前，径自进了大牢。
徐旻急忙跟上：“王爷可是要提审那些士子？这个时辰，已经晚了。”
贺琅：“连夜提审。”
平王跟着：“对，对，连夜提审。”
徐旻：……究竟谁主审？罢了，平王这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也不会主事。若不是贺候跟来，难办的还是他。
徐旻松了口气，应命从牢中将诸位学子“请”了出来。
苏成暮跟在最后，慢慢倚墙站立，面色苍白。
贺琅看向平王，平王看向徐旻。
徐旻：……方才贺候接连主张，这会儿又不说话了？
他赔笑道：“王爷，您想先提审谁？”
平王又看贺琅：“贺卿觉得呢？”
贺候颇为冷淡：“王爷主审，您做主便可。只不过，如今已经夜深，又无各司旁观，这案子又牵连不小，私下审理并不合适。”
平王腹诽不已：那您大半夜把这么多人拉起来是为哪般？
可这话他不敢说，这贺候在父皇面前一句话，搞不好他就直接被发往封地了。
“贺候说的是。那我们来是……”
贺琅目光从颇为萎靡的几人面上扫过，最后落在苏成暮身上。
“苏公子身体不好，本侯担心。”
徐旻张大了嘴：贺候，天下人都知道您和苏公子的关系，您这样直接了断的说出来，真的好吗？
“那，那要不请大夫？”平王弱弱的提议。
他话音刚落，苏成暮突然一口黑血，喷在了墙上，人也委顿下去，靠在了墙壁上。
平王吓了一大跳：“他，他这……快，快请大夫。”
侯府请来的大夫早就等在门口，与京畿府的医师一同进来诊脉，很快将人扎成了刺猬，伤势也勉强控制住了。
“苏公子，这是内伤。幸而发现的及时，不然，恐怕危矣。”
贺琅亲自上前把了一下脉，脸色越来越难看。
徐旻壮着胆子进言：“侯爷，您今日提审他们，就是为了给苏公子看伤？您可是奉命审查此案，您这样，恐怕有失公允……”
贺琅冷冷道：“若是苏公子今夜死在牢中，天下人也不会再在意，他究竟是否清白了。天下人若认为贺某有失公允，贺某可以向陛下请辞。难道，贺琅的区区虚名，会比一条人命还重要？这个人不是别人，是陛下亲自任命、选拔学子、教诲学子的白鹿书院的学子，任何一个都是国家未来的栋梁，岂可轻慢？大夫既然来了，就给他们也都看看吧。”
徐旻几乎都被说的感动了。
平平默默的揪着衣角，怎么感觉，贺候就是贺候，境界实在高深，明明就是来徇私的，还能说的这么天下为公……
实在望尘莫及啊。
翌日清晨，徐旻就收到了平王主审此案，三司协理的新圣旨。贺候，已不在主审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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