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怨侣 二
作者:玉不毁      更新:2019-10-06 00:33      字数:2404

“……贺老侯爷只忠于陛下,即便娶了母亲,丰元帝也不可能拉拢到他的吧?”苏朝朝道。

贺琅冷笑一声:“他原本就只想,只要父亲不被别人拉拢就好了。至于他登位之后,他既然是大周正统,父亲自然也死忠于他。”

没错,的确是死忠。即使知道了,当年的事情是丰元帝有心谋划,也依然忠诚。即使知道了,丰元帝曾派人追杀张氏,害她流产,差点死于非命……呵,仍旧忠诚。

而丰元帝却只为了一丁点的保证,毫不犹豫的毁了三个人的一生。

“那后来呢?”

贺琅极其讽刺的笑了:“父亲忠于皇室,又怎么会对公主不敬。二人成婚后,他自然对公主礼敬有加,不论何事……哪怕他在外面忧心如焚的寻找已经有孕的张氏,急得跳脚,回到家中也是温柔小意,从没有半点勉强。”

苏朝朝轻轻叹气:“父亲的确是真男儿。”

人都有亲疏远近之分,苏朝朝也是个俗人,这时候也难免在想,假如没有张氏女,大将军和长公主,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惜,张氏的确是先来的。贺遗宗又对她愧疚万分,即便日后不是难以忘情,也是终生摆脱不掉的孽缘了。

贺遗宗这样的人,光明磊落,一世英名都因方正而起。而梏困也因端方而起。

到后来,卷土重回的张氏,心已经坏了,贺遗宗却仍然将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不肯下死手。

贺琅和他相比,最不同的地方,便在此处。

他向来端方,只要……不触碰到他的利。哪怕是贺琅的恩人,想要伤害苏朝朝或者小满,贺琅都会毫不犹豫的动手了结。

在苏朝朝看来,贺遗宗是个真正的君子,贺琅却是个叫人心折的伪君子。

“后来就有我了。”贺琅轻笑了笑。这段时日,他还年幼,父亲慈和,母亲温雅,又是这样的身份,在京城里的确备受瞩目,在家里,也真的温馨幸福。

直到摇清长公主知道了薛延的死因。

薛延是被丰元帝灭口所杀,只因为长公主与他相互有情。薛延虽然只是一介书生,但却出自薛家,当年的薛家还曾出过尊元帝的老师,向来清贵,又没有什么实权。尊元帝宠爱女儿,这婚事多半能成。

就在摇清长公主遇见贺遗宗的半个月前,薛延上山讲学,失足坠崖而死。

贺遗宗只知道,自己违背初衷迎娶公主,被迫做了负心汉。但仍然记得是自己唐突了公主,公主是无辜的。所以能加倍的对公主好。

可他不知道的是,公主才刚刚失去了心上人,心痛如绞。也不知道,摇清早就知道张氏的存在,也是她救下了濒死的张氏,将人远远送出了京城。

直到摇清知道了薛延的死因。那时候贺琅已经懂事,只记得那段时间,长公主早出晚归,他常见不到母亲,即便见到,母亲也是面色阴沉,疲累非常。

再后来,一个雨夜,贺遗宗和公主终于吵了起来。当时公主将一个祁终留在身边,不知什么人说,祁终这孩子与薛延有几分相似,贺遗宗终于按捺不住,强行将祁终赶到了城外的绸缎庄里。

摇清长公主也没有强行带这个孩子回来,只是沉默异常。再后来,她便深居简出,只是陪着贺琅读书写字。与贺琅在一处时,她是慈母,言笑晏晏,春风拂面。一旦见着了贺遗宗,便是冷若冰霜,一言不发。

贺遗宗没有半点办法。他这位尊贵的妻子,向来温和端庄,连小性子都没有过,如今却真打算要和他一辈子相敬如冰,井水不犯河水的过完半生。

贺遗宗不舍,不忍,可连哄都不知道怎么哄她。

这时候,张氏回来了。

苏朝朝心头有个预感。

果然,贺琅冷冷的道:“张氏,是丰元帝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找回来的。”

摇清长公主那般动作,惊动了丰元帝。他深恨摇清疑他,查他,无论什么前因,这就是不忠。

不忠,就要付出代价。

所以,他把张氏找了回来。

张氏进府时,就已经有了身孕。可贺遗宗似乎并不高兴,直接将张氏安置在最西边的偏院里,几个婆子侍女看着,都是贺遗宗自己的人。

摇清对此反应平平,带着贺琅回公主府住了几日。贺遗宗来接,也就跟着回来了。

贺琅没见过张氏几次,她也一直出不了西院。贺遗宗派去的人将她看的死死的,后来,摇清长公主的生辰宴上,她不知道怎么的,抱着肚子跑了出来,跪倒在地,求长公主原谅。

摇清有什么原不原谅的?本不想理她,可张氏偏偏在这一天发作了。

摇清拂袖而去,贺遗宗命人把张氏送回去待产,这一生就生了三天三夜。

孩子一直下不来,最后,还是长公主进宫,亲自请了太医,保住了张氏母女的性命。

孩子出生后,没多久长公主就病了。病榻上,长公主终于说出口,想要安安静静的回公主府去。

贺遗宗问:“要带着琅儿一起回去?”

摇清病后,起初还许贺琅进去,后来形销骨立,就不见这孩子了。想起儿子,她眼中浮现一丝笑意,最后却慢慢摇头。

“不了,留在家中吧。我若去,便去了,清清静静的来,再清清静静的走。”

贺遗宗不发一言。最后却不肯让长公主离开,反而将月子里的张氏母女送到了离山莲花庵,这一送走,长公主没撑多久就离世了。一直到贺遗宗身死,也没接回来。

“母亲她……”苏朝朝按住贺琅的手,无声的安慰。

贺琅反握住她温暖的手,慢慢道:“张氏难产,是因为她给自己用了烈性的催产药。再用肚子相要挟,从西院里跑了出来。她纠缠母亲的时候,给母亲下了药,这之后她生产,父亲虽说对她不在意,但毕竟是两条人命,府上……也确实忙碌。母亲当时觉得有些不适,但没有放在心上。毕竟,驸马的小妾产子,谁,又能舒服呢?再等发现时,已经晚了。”

即便这样,贺遗宗仍然保了张氏母女的命。

苏朝朝都说不清,她这位素未谋面的公公,究竟是长情还是无情。

二人故居里,贺遗宗的房间里还有长公主的妆奁,长公主生前,他们一直住在一起,就连长公主回公主府小住,贺遗宗也会连夜找去。即便是长公主病逝后,他也一直没有换房间。

能如此相待,必定是有情。

可起初,长公主心里有一个薛延,贺遗宗后来阴差阳错带回了张氏。终究是没有善始善终。

苏朝朝环住贺琅的肩,眼角一片濡湿:“贺琅,我们以后,都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