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珠醒来以后，突然性情大变。

苏朝朝说到这里，眼神微微一暗。

贺琅捏了捏她的手指。他的小姑娘那时候，应该很喜欢这个叫那云珠的姐姐吧。

自小和李顺颠沛流离，说来不过一句轻描淡写的游历，可其中多少苦楚，都藏在这小姑娘的心里。

她那时候，没有能长久相处的朋友，诸如这那云珠，诸如霜绛，应该都是付出过真心。

“那云珠姐姐醒来后，就说自己并不是那云珠。可不肯承认和何夺的亲事。还说自己是滇国太师家的三女，和滇国王子有婚约。而且，她还会说苗疆话！”

苏朝朝想起来，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贺琅，你说，其它的都算胡言乱语，可那云珠姐姐长到这么大，从来没出过村子，怎么会说苗疆话？”

贺琅问：“后来呢？”

苏朝朝黯然道：“何夺哥哥想了很多办法，还请了巫师过来，但那云珠都没有清醒，她坚持自己是滇国人，让何夺哥哥送她回去。后来，何夺哥哥外出寻医，村长把那云珠姐姐绑起来，想为她驱魔。”

贺琅顿了顿，摸了摸她的头：“别想了吧。”

苏朝朝摇摇头：“村长觉得她是被恶魔附身，会带来灾祸，趁着何夺哥哥不在，想把她烧死。不过，后来何夺哥哥回来了，从大火里中把她救了出来，后来他们就一齐离开了。不过，顺娘胆子小的很，在他们离开之前，就带着我偷偷跑了。”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生是死。”

“生而知之？”贺琅神色深沉，晦暗不明。“她若不是有了这些‘才技’，我原本是打算将她们送走的。”

苏朝朝抬起头：“嗯？有这回事？”

贺琅无奈笑道：“你以为你夫君真是铁石心肠？这些年离山上也算有人看着，只不过例行回话，有时候直接向贺丰回报。就算报到我这里来，一句平安无事、没有异动就算了。所以，难免有疏忽的时候。你有孕的时候，身子不好，我想着大概是因为我造的杀孽太多，想着积点德，盘算了一下才想起她们母女，原本想让人远远的送走，再给她说一户殷实人家出嫁。没想到……她居然早就不在山上了。”

贺琅查了半年之久，才查出来，张氏是个蠢笨的，张氏的女儿倒真有几分本事，竟然跑到了突厥。还备受伏念宠爱。

苏朝朝摇摇头道：“她也是自作孽。”

出生也许是不能选，但苏朝朝可不是什么没有原则的软善人，说什么张氏作孽，贺晳是无辜的。她生来，就是张氏的女儿。若不是当年贺遗宗坚持，贺琅怎么会容得下她们苟活了将近二十年？

贺琅命人着手去查这条暗线的事情。三日后，查出来有一艘京中的官船，在前几日运走了几大箱珠宝，沉甸甸的。

顺着这条线，东安候徐茳在高昌与大周边境小城上抓获了一伙人，但念均方并不在其中。

贺晳在清花庵里苦等了七天，被一伙武夫强行带走。

她想，这次大概真的要死了。

她被人带到了贺遗宗墓前。

贺琅登基，贺遗宗的坟却依旧在老地方，墓碑是一块青色石碑，很是简洁。

贺晳哑着嗓子开口：“他当年那么喜欢摇清长公主，都没有合葬在一处吗？”

贺丰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没有开口说话。

贺晳好像还有很多问题，又问：“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有他的画像吗？”

依旧没人理他。

贺晳拔掉坟墓四周的几根草芽，呆呆的坐了一会儿，最后给贺遗宗上了一柱香，才缓缓起身。

她又看向贺丰：“我想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假如真是贺遗宗的女儿，是贺琅有血缘的妹妹，他们还会这样对我吗？”

为什么，让她从一出生，就活得这么凄惨？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她。陷入仇恨的人，就如同她自己，偏执而可怕。

贺晳迎风而立，慢慢的道：“这位将军，已经祭拜过了，要动手的话，就现在吧。耽误的太久，我更怕了。”

贺丰白了她一眼：“动什么手？”

“贺琅不是要斩草除根吗？”

贺丰冷冷道：“你在山上好好呆着吧！”

这女子根本活不了多久了，哪里还用得着动手？

贺晳慢吞吞的跟在贺丰身后走了许久，发觉果真是回清花庵的路，才确信贺琅暂时不会杀她了。

贺晳有些意外，心想，难道是皇后求情？贺琅当机立断，自然不会妇人之仁，相反，那个小皇后，倒是个“仁慈善良”的。

贺晳搓了搓手，突然冒出一句话：“我想见皇后娘娘。”

不等贺丰拿眼睛瞪她，她又开口了：“当年我为了保命，在突厥有一个信得过的密友，我把炼造火器的方子放在了一个地方，将线索交给了她。只要我一段时间不联系她，或者说，她得知了我的死讯，就会把火器方子取出来，送给突厥。”

贺丰猛的回头：“你！臭娘们！”

贺晳成竹在胸的笑道：“除非见到皇后娘娘，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将军，你要快些，我和她约好的时间，在七日之后。明日我发出讯号，还来得及，再晚了，讯号延误，她一急之下，把方子给了突厥，那就不好了。”

贺丰白白把眼珠子都要瞪穿了，贺晳也不为所动，最后只能憋屈的回宫，将事情如实禀告给贺琅。

苏朝朝细想了一下，贺晳心计出众，的确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问道：

“这是她的原话？你可曾问她，她所托之人叫什么名字？”

贺丰惭愧的摇头。

“属下一听，气坏了，没有想到这一茬。”

苏朝朝道：“那便算了，只是没有多余的信息来判断她所言真假，”

贺琅食指屈起，敲了敲桌面，淡淡道：“清花庵山路难行，让她下山吧，在昭华坊见面。”

苏朝朝笑道：“也不必，她既然找我，我就去看看吧。”

火器之事，事关重大，苏朝朝还是想着，要万无一失才好。因此贺琅提出，让绿岫或者碧流假扮，她都推了。

贺晳在清花庵外面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