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刻意躲避我，就是因为你不想把我......”

苏颂不想听，她截断他的话，“秦老师，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秦淮阳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以为自己认清了，也打算放弃了。原来，他只是一直在赌气，所以才会一直逼问的。

其实，他明明自己都明了一切的，却非得要从她口中再确认一遍。

自虐吗？秦淮阳想。

真可笑，原来理性的自己也是这样的不可理喻。

这就是所谓的矫情吗？

他承认，他没办法在面对她的时候，像面对别人一样，很豁达，很理智，很无所谓。只要有关她，他就无法控制地，只能很在意很在意。

而且，在意得要命。

他不是一个自信的人，甚至真实的内心是十分自卑的。

他有几丝唯命论。

相信有些事情就是注定的，努力也改变不了的。

可是，他也认定他有着绝对不甘的权利。所以，必须是努力争取后的碰壁，才能说服他真正去接受所谓的命的。

只是这一次，也唯独这一次，他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就碰壁了。

所以，他怎么可能甘心？他只可能是更绝对的不甘。

他没办法接受的，这样一种“既无法继续前进去争取，也无法全身而退去放弃”的状态。

他想不明白，这到底算什么？

还有...他应该怎么办？

秦淮阳偏过头，刻意不去看她，可是余光移动的过程中，她安静的模样却是那样清清楚楚地映在自己的眼里。

秦淮阳无奈地笑了。

她啊，跟自己太像了。所以自己是明白她的，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的。或许，他只是无法接受她这样超过自己的理智和克制罢了。

因为这意味着，自己在她那里，完全没戏。

对，就是完全没戏。不然理智算得了什么。

克制？更是滚蛋吧！

他，秦淮阳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啊！谁想到他也有今日。

——

沉默，全都是沉默。

周围寂静，突然对面的教学楼响起了打铃声。接着，喧闹的声音一阵阵地传过来。

打闹，追赶，喧哗。

那是，属于下课时才有的声音，也是，属于青春才有的肆无忌惮。

这也是，这两个沉默的大人所没有的坦荡。

所以现在，他们只能站在这里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苏颂想，难道要跟他说，因为你是吴怀珛高中最铁的哥们，又因为你对我有那样一份情愫在，所以一切都变得复杂又麻烦吗？也因为自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才好，所以只能一味地去逃避他吗？

要这样说吗？

苏颂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真的不想伤害任何人。

可是为什么？到头来她还是伤害了呢？

所以到底为什么？她除了克制自己去躲开他，以企图避免可能的伤害，她别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他别过头去了，苏颂感受到了。也是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她错在那里了。

错在，她的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地去避开一切，以为那样就不会造成伤害了。可是自以为是的她，怎么可能会明白，她的什么都没有做，对秦淮阳来说才是最大的伤害。

他要的是，可以有个机会去争取，可以不被区别对待的争取机会。

——

许久，苏颂说，“秦老师，我只能说，对不起。”

她觉得累，她是真的累了。

她现在自己都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还有，她这样一个得不到救赎的人，有资格去喜欢吗？甚至，有资格被别人喜欢吗？

可以，被喜欢吗？

可以吗？

苏颂多么想，可不可以现在就有个人来回答她，帮助她去认清一切，可不可以呢？

——

沉默，又是沉默。

“秦老师，我刚刚在楼下碰到教导主任了，他在找您。”

是王钊，他正朝这边走来。

他们一起望向他，一起舒了口气，因为终于有人打破沉默了。

“好！我知道了。”

秦淮阳说完，特意看了苏颂一眼，动了动嘴巴，想说些什么，可是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

是啊！还能说什么呢？秦淮阳转身走掉了。

秦淮阳走到楼道的转角，就停下来了。

他背靠在墙上，拿出烟，点燃，吸了一口。果然还是有点被呛到的感觉，是难受的。

秦淮阳的身上一直都会带着烟，虽然他是不吸烟的，但是他是会点燃的。

他迷恋烟的那种味道。

一直以来，烟这种东西对秦淮阳来说，就是一种可以让他清醒的物品，警惕他背负着的人生。

这么多年了，心里那个小孩还是只愿缩在角落里，自己抱自己。

那个小孩，他有很多疑惑。

他最大的疑惑就是，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我？

“我，不可以被喜欢吗？”

很多时候，很多夜晚，他总是一遍遍地问自己。可是，一直没能找到答案。

刚刚，他很想很想问苏颂这个问题的。

可是，他终究是理智且克制的，他没有问。

他清楚，这个答案，不是苏颂可以给得了他的。

——

他转身抬头，望向窗户，那里竟然长了一颗绿色的小植物。

小小的绿叶，在阳光下，通体发光，脉络清晰。

秦淮阳想，植物是长在光里的，可是人不是。

他笑了，他也终于认真地去想那件他一直不愿触及的事了。

想那个躲在暗面的自己，他问，到底是因为真的喜欢她，还只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

以前，还是学生的时候，他会暗自跟吴怀珛较量的。

较量除数学以外的成绩，甚至暗自比较，喜欢自己的女生与喜欢他的女生，哪个更有气质或者成绩更好，就好像这也是可以证明自己和他，到底谁跟优秀。

其实，这是很正常的心理。小小的少年，心智不成熟，比较是难免的。也以此为标准来认识自己，完善自己。

只是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已经不再是学生了。可是成年人的秦淮阳，还是想跟他比。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

——

他盯着手指间的烟看，有风从窗户口吹来，那撮微光，更亮更红了。

香烟，也消耗得更快了。

飘出的烟雾，散开了。

他把烟头压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他告诉自己，不会沾染的，绝对不会的。

绝对不会像那个混账人一样的。

不会的。

捏住烟头的那只手，在抖，秦淮阳伸出另一只手使命按住。

这个本来就是在烂泥里长大的孩子，能拿什么跟天选之子吴怀珛比啊？

能有什么？

人渣的孩子，可以被喜欢吗？

谁能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