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晓堂前拜舅姑2
作者:菡笑      更新:2019-10-11 07:00      字数:4269

君逸之也没理母妃的吵闹,只管拉着晚儿到父王的跟前跪下,俞筱晚敬了茶,楚王爷也只意思着喝了一口,顿了顿,说了一句,“日后要恭顺贞静贤良,好生管着夫君。”

是管着不是服侍。

俞筱晚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君逸之嘿嘿笑了两声,不要脸地接上一句,“父王放心,晚儿想怎么管着我都行,我老实听话。”

楚王爷瞪了他一眼,斥道:“正经一点!”

然后亲手放了两块极品羊脂玉的玉佩在托盘中,俞筱晚谢了赏,回头交给初雪保管着。

楚王妃气了个仰倒,她却是不敢反驳王爷的话的,只在心里计议着,要怎么给儿媳一个下马威,之前想的那个真是不堪用,不过就是让她受点罪,一会儿非要让这个小孤女没脸不可。

君逸之牵着俞筱晚的手来到楚王妃面前,磕了头后,俞筱晚将托盘举过头顶,恭敬地奉茶。

楚王妃却象没看到她一般,径直跟君逸之说道:“你如今已是成了亲的人了,心里要有个章程,不能再象以往那般没形没样的,多跟你大哥学学为人处世的礼数,多读点书……”

明明有媳妇敬茶,却仿佛没瞧见一般,任谁看见都会知道,她有多么的讨厌这个媳妇!新妇入了府,凭什么在夫家立足?凭的就是婆婆和丈夫的喜爱!尤其婆婆是主掌后院的,若是看不顺眼媳妇,自有那捧高踩底的奴才,帮着婆婆明里暗里给媳妇小鞋穿,还是时时处处,防不胜防。

现在这春晖院的大堂里,各房的下人都有,这小道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她们这一支的各府第里去。

她就是要让全府的人都知道,她讨厌这个媳妇!

楚王妃边说边用眼角余光看向俞筱晚,心里极度希望看到俞氏羞愧得无地自容的样子,若是能恼怒得咬牙切齿就更好,新婚第一天就敢对婆婆甩脸子,不论是礼法、国法还是家法,都是不容的,她正好有借口可以打上十戒尺,杀杀俞氏的气焰。

楚王妃等待得有些有雀跃了。

君逸之自然明白母妃的意图,迅速与大哥对望了一眼,视线相交的瞬间,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极度的无奈。

俞筱晚没理会楚王妃的刁难,虽然楚王妃无礼在先,但她是晚辈,是不能明着反抗的,只稳稳地举着托盘,乘楚王妃停顿换气的瞬间,提高了些声音道:“儿媳妇请母妃喝茶。”

楚王妃还待故计重施,君逸之立即双手捧了茶杯往楚王妃的手中放。楚王妃的双手本是极为优雅地交叠着,轻轻搁在膝头上,手背忽地碰触到一物,下意识地便将两手微微松开,君逸之巧妙地将茶杯塞入母妃手中,涎着脸笑道:“母妃,这是孩儿新娶的媳妇敬您的茶,您快些喝吧,凉了再喝会胃疼的。”

楚王妃气息窒了窒,竟敢诅咒我胃疼?

楚王妃的蛮劲也上来了,就想将茶杯再放回到托盘上去,可是俞筱晚已经十分机灵地将托盘交给了身后的丫鬟。楚王妃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没拿捏到俞筱晚任何错处的时候,直接将茶杯甩到她身上,不论怎样,俞筱晚都是太妃选的媳妇,不论太后是否甘愿,也下了懿旨赐婚,小小地落点脸面没关系,大大地落了脸面,就是对太后和太妃不敬了。

忍了几十忍,楚王妃才将茶杯端到嘴边,连盖都不揭,喝茶的样子都不做,便又放在几上,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教训儿媳。

这嘴才张开,春晖堂的管事媳妇子友善家的走了进来,朝着楚太妃福了一福道:“禀太妃,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楚太妃便笑道:“逸之,快带你媳妇认认人,咱们要开膳了,可别饿着你叔叔婶婶。”

君逸之“诶”了一声,拉着俞筱晚站起来,便向对面走去。

楚王妃的脸都憋成了铁青色,忿忿地道:“母妃,儿媳还没赏新妇见面礼的。”

楚太妃端着茶杯拔了拔茶叶沫子,淡淡地道:“我还以为你忘了,想着先帮你周圆一下,事后再治刘嬷嬷一个办事不力之罪呢。”

楚王妃的脸色又瞬间涨得通红。当婆婆的第一天要给新媳妇见面礼,这是礼数,她怎么会忘记?怎么又说到了刘嬷嬷的头上?婆婆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还没开口训导媳妇,婆婆就出言打断了,难道还要怨她不成?

被点了名的刘嬷嬷正侍立在楚王妃身后,闻言不禁抖了抖眉毛,又见主子半歇没反应,忙悄悄戳了王妃的背一下。楚王妃运了几轮气,才生生压了下去,回头示意丫鬟捧托盘上来,托盘里放着一支赤金镶红宝石带流苏的双股钗。

这下连对楚王妃不抱任何信心的俞筱晚都无奈了,哪有送新媳妇单数物件的?不都是说好事成双的么?楚王妃是想咒她死呢,还是想让儿子休了她?

看样子自己再乖巧柔顺,也讨不了好了,不如就索性揭开了遮羞布,免得日后楚王妃总是拿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来恶心她。

丫鬟将托盘捧到了眼前,俞筱晚却不接,还回头示意初雪不许接,然后朝楚王妃福了福道:“母妃的赏赐恕儿媳妇不敢接。”

楚王妃一听这话,眼里顿时放出了兴奋的光芒,挑高了声调道:“哦?你看不上我的赏?”

只要她敢说个“是”字,这麻烦就大了,这么明显的陷阱傻子都不会去踩!俞筱晚努力忍住心头的鄙夷,小脸上流露出几分惊惶和无措,看了看君逸之,才小声儿地道:“媳妇怎敢看不上婆婆的赏赐?只是婆婆忘了么,现在儿媳妇和夫君还在新婚期,凡事宜成双。恰好媳妇婚前在潭柘寺求了支签,签文上说,新婚期若是落了单,是大凶之兆,惟恐对夫君的身子不利……因此,媳妇厚颜请婆婆再赐一物。”

风俗上只说,新婚期要好事成双,单数不吉,但怎么个不吉并无定论。只不过世子君琰之身体不好,楚王妃嘴里不说什么,心里其实也担心次子的身子会有什么不妥,每月都宣了太医来请平安脉的,俞筱晚这话正戳中楚王妃的心尖尖上,顿时脸色大变,回头横了刘嬷嬷一眼,都是你出的鬼主意,竟敢咒我的儿子!

刘嬷嬷惶恐地低下头,不安地拿左脚蹭蹭右腿。

君逸之暗抽了抽嘴角,安慰自己道,好吧,只有说到自己头上,母妃才会在意,晚儿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楚王妃心不甘情不愿,却极为迅速地从腕上褪下一串奇楠木的佛珠,放在托盘上,嘴里说道:“这是相国寺的一灯大师亲自开光的佛珠,你戴着避避邪吧。”

俞筱晚并没象之前那样亲自接过托盘,而是谢了赏,让初雪接下。

楚王妃的脸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又涨红了,恨得牙齿痒,从自己手上褪下佛珠赏她,就是极为中意她的意思,她居然不当场戴在腕上,而是让丫头收着,真真是无礼至极。她却不想一想,若不是她挑衅在前,俞筱晚又怎么会故意落她脸面。

君逸之带着俞筱晚认了一圈人,长辈们各有赏赐,同辈或晚辈,则各收到了俞筱晚亲手缝制荷包等物。

认完了人,楚太妃便笑道:“好了,到偏厅去吧,都饿了。”

君逸之和俞筱晚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太妃。众人到了偏厅之后,楚太妃便道:“晚儿,新婚三日不必你立规矩,你且坐下。”

俞筱晚笑道:“晚儿多谢老祖宗厚爱,但晚儿应当立规矩,就请太妃和王妃赏晚儿这个体面。”

太妃见她坚持,也就不让了,当先坐下,众人才依次落座。

媳妇立规矩,自然是立给婆婆看的。

俞筱晚站到了自己身后,楚王妃的心气才算是平顺了一点,高傲地指挥着晚儿端茶倒水,举箸送饭,极尽刁难之能事。众人早膳过后,俞筱晚挺俏的小鼻尖上布了一层细细的汗水,神色间也略为疲惫,偏楚王妃就是不说让她下去用膳。

君逸之瞧得心疼不已,几次想说话周旋,都被兄长给压住了,暗示他,这是规矩,母妃虽说挑剔了点,可并没有什么错处,这时候出声帮腔,反倒是害了弟妹。君逸之只好忍着,好不容易母妃停了箸,他忙救援般地看向老祖宗。

但是让媳妇下去用膳这样的话,也应当是由婆婆来说,楚太妃不好越过了楚王妃,便接过丫鬟送上的新茶,品了一口后道:“敏慧,你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呐。”

敏慧是楚王妃的闺名,只在新婚之初的一段时间,楚太妃才这样亲昵地称她,已经多少年不曾唤过了,今日忽然唤了出来,还赞她是有福之人,楚王妃一时激动得藏不住脸上的笑容,谦虚地道:“母妃过奖了,儿媳妇哪里有母妃有福气。”

楚太妃轻笑道:“是你比我有福气,至少我就没有儿媳的福可以享啊。”

楚王妃的脸色立时变得铁青,偏一向与她面和心不和的仁郡王妃还要赞同道:“母妃说得极是。”

楚王妃只好站起身来,亲自为楚太妃捧了茶,又让俞筱晚下去用膳。

回到梦海阁,君逸之就忙忙地抱着晚儿进了屋,轻轻将她放在榻上,亲手帮她除了鞋,盖上薄被,坐在她身后,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或轻或重地帮她捏肩,“今日可辛苦你了。”

俞筱晚笑了笑道:“没事,当媳妇就是这样的。”

君逸之想了想道:“以后咱们只生儿子好不好?我可不愿送自己的女儿去受这种罪。”边说边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帮晚儿免了去母妃身边立规矩。

不过因为有楚太妃的那句感叹,楚王妃自己就连着在太妃身边陪了两日,虽不用象别的媳妇那般立规矩,到底没时间去折腾晚儿了。

展眼到了回门那一天,君逸之陪着俞筱晚拜别了老祖宗和父王母妃,带着几车回门礼,到了曹府。

曹老太太亲自领着曹府的女眷在二门处迎接,俞筱晚下了车,忙上前几步,扶起要下拜的老太太,轻嗔道:“老太太,您这是要让晚儿再不敢回来吗?”

曹老太太便顺势不跪了,但仍是屈膝行了礼,府中的女眷则深深福了一礼,众人才相携着到延年堂的正厅里坐下。

曹老太太细细地问起晚儿这些天的情况,俞筱晚拣了好听的话回了,帮老太太诊了脉,又陪着舅母们说了会子话,曹老太太便放她去墨玉居,同姐妹们说说话,也是存着让曹家姐妹多与她交好,日后好相互照应的意思。

于是众人挪到了墨玉居的东暖阁。曹中贞自小奉承着张氏长大的,好话儿很会说,俞筱晚虽与她关系并不亲密,却也显得亲昵了;曹中燕虽比从前活跃些了,到底还是文静,话不多;曹中慈原就开朗,话是最多的;只有曹中雅阴沉着脸,她身后的美景又是一副“借一步说话”的样子。

几姐妹众星捧月似的奉承着俞筱晚,终于让曹中雅听不下去了,冷冷地笑道:“表姐如今真是风光了,成了超品的郡王妃,可是人若是忘恩负义,就会被人唾弃!”

俞筱晚挑了挑眉问,“不知我何时做过忘恩负义之事?还请三妹妹指点一下迷津!”

曹中雅动了动嘴唇,最终将话压了下去,只是不断冷笑。俞筱晚失了兴致,只说累了,打发走了众人。

不多时,美景就悄悄溜了过来,小声儿地道:“那日三小姐想帮二少爷跟怜香县主会面,让惟芳长公主给抓着了,二少爷现在还禁着足呢。不过,奴婢听说,爵爷让二少爷将功被过,若是能找到一块睡莲纹的玉佩,就免了他的罚。”她小心地瞧了瞧俞筱晚,接着道:“听说,是小姐您的陪嫁……但不能让别人知道……”

俞筱晚心中大动,面上却不露声色,笑着让初雪赏了美景一只赤金的虾须镯,打发走了她后,便带着人往墨玉居后罩房的仓库里,蹲下身、侧着光瞧了瞧几个箱子,心中一凛,竟然已经有人动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