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优璇是断然不该相信占南宸的，他那样变态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握着手中的礼盒，她的心一寸一寸地往下沉。
这里头没有放那副“洛阳牡丹”，只放着她出嫁前换下的残破不堪、染血的亵衣亵裤。也难怪长相丑陋、半身残疾的南陵王都要嫌弃她，她不过是一个被人玩弄过的女人，肮脏的身子再怎么清洗也洗不干净了。
天蒙蒙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花窗射进来，映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可十指却出奇的冰冷。
坐在床上，占优璇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公主，今早要拜见公公婆婆，海棠为你梳妆吧。”也不知昨晚海棠睡在什么地方的，她两只眼睛红肿着，像是哭过。大红色的喜服微皱，应该是一整夜都没有换下来过。
“嗯。”占优璇轻轻哼了一声，她连说话的力气都已经使不上了。悄悄藏起了那些肮脏的证据，她微颤着身子伏到花案上。
铜镜中映着一张清秀的容颜，长眉连娟，微睇绵藐，唇间朱樱一点，冰肌玉肤，滑腻似酥，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这果真是一张绝美的容颜，祸水倾城。只是长颦减翠，瘦绿消红，难掩憔悴之态。
“海棠，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议论我这副皮囊？我父皇也是因为这副皮囊而宠爱我吗？占南宸是不是也因此才对我纠缠不休的呢？”占优璇自嘲地摆摆手，捏一支发钗细细把玩，细长的钩子抵着脸颊，笑盈盈望向海棠，“也许我亲手毁了这副皮囊，就没有人再看我的笑话了。”
“公主！千万别做傻事！”海棠一把夺下她手中的发钗，眉头紧蹙，怒冲冲道，“四殿下绝对不是因为公主的美丽而死死纠缠的！他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占优璇挑眉，“他从前是什么样子？瞧我这记性，大婚之前的事情居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从前，他很疼爱公主的。所以才落下了嗜妹如命的市井传言。”海棠说着竟笑了起来，“那时候公主调皮，烧了皇上的胡须，皇上罚公主跪了一天一夜，四殿下怎么求情都没用。后来公主大病了一场，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一直自责，就把自己锁在宸王府的白塔里，半年没上早朝。”
占优璇扯了扯嘴角，现在这个占南宸和海棠口中描述的，实在是相差太大了。
“还有吗？我还想听。”占优璇歪歪脑袋，她倒是很想知道，占南宸这个人是怎样一个矛盾的存在。
“多了去了。公主若是想听，以后没事咱去茶楼听那说书的唱，说得可精彩了！”海棠有些兴奋，轻轻摆弄着占优璇乌黑亮丽的长发，巧手很快挽出精致典雅的飞星逐月髻。
不一会儿，她停下来，对着镜子里的美人露出一个哭脸，“四殿下可真深情，想必他昨晚很伤心。”
“他有什么好伤心的……”占优璇幽幽吐出一句。
“自己心爱的女人同别的男人洞房了，当然伤心。更何况，南陵王府同宸王府一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南陵王是苏皇后的亲侄儿，四殿下一直记恨苏皇后……”
“哦？他们有仇吗？据我所知，南陵王从未出过王府。”占优璇之前就听路人说，南陵王身残，很少露面，昨晚见了本尊，更加肯定他真的没有出过王府。
“呵！南陵王就算不出王府也掌握着整个大楚王朝的财政。何况，宸王府就在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海棠说笑着，挑起一支白玉簪，轻巧地镶在那满头青丝之中，高贵而不俗。
“原来如此……”即便是出嫁，她也无法逃脱占南宸的掌控。她的一举一动早就已经落在他的眼皮底下。
她垂下眼帘，任由海棠摆弄着头发，陷入沉思。一会儿是不是又要见到那个可怕的南陵王？苏若会不会也在？
俄而，南陵王的贴身侍卫来报，说是南陵王身子不舒服，不能陪王妃去见公公婆婆，让王妃自己去。
占优璇紧绷的心终于落定，只要不见到那张可怕的脸，她应该会少做些噩梦。
老王爷和老王妃都住在后院。
占优璇迈着虚浮的步子赶到的时候，苏青的那些个侍妾们几乎都已经到齐了。
“优璇见过公公婆婆，公公婆婆请用茶。”学着古装剧里的套数，她小心翼翼地接过海棠手中刚刚泡好的上好龙井，递过去。
“璇儿不必多礼，起来吧。”苏夜摆了摆手，示意她入座。
占优璇僵持着，也不知该坐到哪儿。苏青没有来，一切都乱了套。
感觉到身后有一线目光紧紧注视着自己，她才偷偷地回头，撞入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
苏若来了。
“苏若见过父亲、母亲，嫂嫂。”他的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微笑，有时让人觉得亲近，有时又很疏远。
她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却不料他瞥过头去，兀自坐下。原来是她自作多情，她失落地垂下眼睑。
占优璇愣在原地半响，双腿站得有些发麻。
“姐姐，到这边来坐。”身侧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她的右手也不知被谁拉住了，到左侧坐定，方才抬起头来，看那位女子。
她穿了一袭淡紫色的华袍，上面金针银线穿插而过，优雅高贵。
“襄儿也是王爷的人，你姐妹俩好好叙叙感情。”一直半眯着眼睛假寐的老王妃终于开口说话，看她的样子好像很疲惫，又好像是不想多瞧一眼优璇。
优璇乖乖的点点头。
“王妃的头发真漂亮。”半响，老王妃再度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立即噤了声。
“是啊！姐姐，你的头发真漂亮！”这样沉闷的家宴上，唯有襄儿极为活泼，她伸手就拽住优璇的一缕青丝。
盯着她的长发，襄儿的目光有些呆滞，而后扬起脸，美眸弯成了诡异的月牙状，笑盈盈道：“不知道这长发还能黑多久……”